她有了人性

9.

房子的事情办好后，我便专心投身到家庭和事业里，相夫教子。

没钱吃晚饭的那个高中女孩，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幸福。

会有幸和孙老师及她的儿子成为一家人。

这就如同是老天怕我撑不下去，给我的一颗甜枣。

甜入心脾。

只是我没想到这颗糖后，还有狠狠一巴掌。

表哥不久后就结了婚，结婚不久后就生下了孩子。

全程是我妈一直在照顾。

我亲眼去见证过她们的母子情深。

我妈抱着那个男孩，像抱着自己的亲孙子似的。

睇睇，睇睇，看弟。

一直以来他就是重男轻女。

顺便打量了我妈，她如今也老了。

她的语气染上小心翼翼，性子也没有以前那么急，然而他的尖酸刻薄却一点也不少。可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刺耳：“你别太介意，你看，你表弟那么可怜，你倒是有婆婆，多幸福。”

我没理会，只是讥讽地看着她。

她恼羞成怒：“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怨气。你一直恨我！”

她尖着嗓子，像一只斗气的鸡，愤怒的瞪着我。

恨这个字，简直就是从她的嗓音里撕扯出来的。

我垂眸，不想搭话。

她见我没反应，停顿了下，又继续道：“就算我帮你带孩子又怎么样？你也不会稀罕的。”

呵，还挺会自我安慰。

我起身就走，不知走了多久，脸上凉凉的，满脸都是泪。

我自嘲一笑，仿佛被抽了力气，缓缓蹲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她的爱。

我蹲在路边哭，宋尘来接我，看我哭成这样，着急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我看着他，更委屈了。

“宋尘。”

“嗯，我在，你说。”

“如果……如果我变成一个大坦克，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使劲缩在宋尘怀里。

宋尘不停地亲吻着我，亲吻着我的脸，我的嘴唇，我的眼泪。

然后在我的耳边不停道：睇睇，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陪着你的。

10.

从那以后，即使离得很近，我也没回去看过父母。

直到中秋节，我爸又给我打来电话，由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恳求道：我今年已经五十二了，你如今一年都不肯回来一次，假如我能活到七十岁。我还能见你十八次吗？你每次待不了两小时，算下来我们父女的缘分，竟然两天都不到了。”

我五岁的女儿珠珠在旁边，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

“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姥爷家呀？”

我觉得得回去一趟。

我不想我女儿从小受到的爱就是缺失的，我不想让她遭遇我受到的痛苦。

午后，我和我爸还有宋尘在阳台聊天。

我爸喝了口茶，说：“睇睇小时候可乖了，就是爱吃糖，那个时候特别担心她长蛀牙，幸好没长。”

我看得出来，他努力地想找话题。

但是除了很小的时候，可以讲出一些来。

后面的，我们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有些讽刺。

正相顾无言，却突然听到女儿的大哭声，我忙冲出去。

却见我妈在训斥我女儿，大声嚷着：“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吝啬小气！宝宝他没有妈妈了，你什么都有，你不能让着点她吗？

宝宝是我表弟的儿子，在孩子一岁的时候，表弟离了婚。

一时间，我只觉得气血上涌。

这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小时候是，她都没有爸妈，已经那么可怜了，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长大了以后就是，你读了大学，有了稳定工作，你就不能帮帮她吗？

因为这样，我每年都给表弟的汽修店介绍很多客户，没有要一分钱。

哪怕他当着我妈面说：虽然表姐那些客户没创造多大业绩，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姐姐的。

我也没有计较。因为我说不到两句，我妈就会马上说：张睇睇，你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

这么多年，这些我都默默忍着，可现在，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话用在了我女儿身上？

我女儿做错了什么，我受过的委屈，凭什么还要让我女儿受一遍？

他们住着我的房子，穿着我买的衣服，还想来PUA我的女儿。

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大喊道：滚！给我滚！

他们全都震惊地看着我，我将女儿抱在怀里，冲着表弟吼道：“你也给我滚，这是我买的房子，你给我滚。”

我妈最开始有些被我吓到了，缓了一会儿忙道：“你在干什么啊睇睇？大家都是一家人啊，大过节的……”

这话她从小说到大，就这一句话，给我燃烧的怒火又加了一把油。

“一家人？我什么时候被看作是一家人？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他妈什么时候被你们当一家人了？”

我眼睛里的泪水将我的视线都挡住了。

那个女人佝偻着身子，第一次红了眼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宋尘伸手扶住快要晕倒的我，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不吐不快，我今天索性将前十几年受过的委屈一吐为快。

我指着表弟继续道：

“从小他喜欢的都有，我呢？我买本教辅资料的钱都没有！”

“他可以住大房间，我呢？我连个帷帐都不能买！”

“是我生的他吗？他爸妈不养她关我什么事？他没读大学是我不让他念大学的吗？”

“我让他结的婚吗？我让他离的吗？他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冒着大雨兼职的时候，有人可怜过我吗？”

“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这样对我，还这样对我女儿？”

“你为什么你会是我妈！”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坐了很久才缓过来。

我指着门口，说：

“这是我的房子，给你们三天时间，搬走吧。”

我看着我妈，“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养老。”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这个中秋节，将我们家的团圆毁得一干二净。

我自此便再没联系过他们。

11.

后来，我把房子卖了，给爸妈转了一部分钱，

我将给表弟介绍的客户陆陆续续转移了出去，他的店铺很快出现了资金问题，开不下去了。

之前因为这些烦心事，我有些中度抑郁，甚至有次因为自残行为进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宋尘胡子拉碴的看着我，满眼惭愧，说对不起我。

我爸也哭着说，“对不起睇睇，你要是不想见我，咱们就别见了。

爸爸之前对不起你，现在爸爸只想你好好活着。”

我爸带着我妈回了老家。

在宋尘和孙老师的照顾下，我努力的恢复着，为了珠珠，也为了宋尘。

他本来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健康的女孩。

我不能成为他的拖油瓶。

我的状态好了很多，平时接女儿放学，在宋尘休息的时候和他自驾游。

我在慢慢构思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小女孩体质特殊，是一株能救人起死回生的兰花草。

她的妈妈却取了她的精魂，要去救将死的弟弟。

兰花草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个人救了。

那个人找到神仙，愿意把自己的一魂一魄分给小兰花，所以下小兰花活了下来，也有了人性。

后来才知道，小兰花的妈妈是被执念所化的魔诱导，小兰花也差点堕魔。

但是因为那一魂一魄，她有了人性。

“后来呢？她原谅妈妈了吗？”珠珠躺在我和宋尘中间，那奶声奶气的问道。

我看着宋尘，他有点紧张，我朝他笑了笑。

“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因为小兰花呀，已经有她最重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