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十三岁的时候，舅舅赌博打伤了人进了监狱，舅妈二话没说，办理了离婚手续后人间蒸发，比我小两岁的表弟被送到了我家。

妈妈搂着表弟哭，说对不起他，说不应该纵容舅舅赌博，说舅妈是个没良心的贱人，孩子不管不知道哪里浪去了。

然后，她默默眼泪，抬起头来对我说

“睇睇，你弟还小，别让他受委屈，你要不把房间挪出来给你弟弟吧。“

此后的三年，我就住在客厅临时隔开的那个房间里。

那是一个狭窄的房间，背靠着阳台。不足八十平的房间客厅本就狭小，而那个隔间最好也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我认不住表达了不满。当时我妈正坐在沙发上，贴心的为表弟剪去衣服上的标签，防止穿起来不舒服。她极其失望的看着我。

“张睇睇，你怎么这么自私？你马上就上高中住校了，还在家住几天？我们家你弟弟这么可怜，你就不能让一让他么？”

我看向我爸，他转头看向电视，置若罔闻。

没多久，外婆家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们说张睇睇是一个自私的人，还想欺负到他们孙子的头上。

我没有辩解，也不知道怎么辩解，我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阳台平时放着鞋子，也要晾晒衣服。

因此这个房间是没有什么隐私的。

我问妈妈能不能给我装一个帷帐。

她把青菜往桌子上一摔。

“张睇睇，你怎么这么会花钱？哪来这么多巧设的明目啊，还帷帐，你当我和你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我没敢在说话。

后来，我看到了表弟房间里的新窗帘，很遮光，睡起觉来一定特别舒服。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表弟才是我妈亲生的，因为他们看起来那么像一家人。

表弟可以买最新的书包，可以报兴趣班。

我妈愿意为他花一大笔钱帮考不上高中的他择校。

而读高二的我想补习一下数学，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你舅舅还在监狱里，我不给你表弟找个好学校，我对得起你舅舅吗，对的起我们李家吗？”

“你觉得两千块钱很少吗？你知道我每年在你身上要花多少钱？”

她开始给我算每一笔花销。

算到最后，她说：“你的早饭两三块，午饭六块，晚饭也就四块，一天不到十五元。”

“一个月26天在学校，吃饭就算你390，给你添一点，450完全足够。”

“之前给你六百块那么多也没见你省下，花钱大手大脚的，以后就450一个月吧。”

我知道我爸的工作也有些不顺，家里经济有些紧张。

为表弟择校又花了一大笔钱，所以要开源节流，而节流，就节约到了我身上。

450块一个月，刚刚够吃饭，可是不可能没有额外的开支。

我要交班费，要订校服定辅导资料，要买笔买本子买各种文具。

十七岁，我意识到，钱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狗屁都不是。

我开始省钱，不吃晚饭，午饭和一个家境贫困的室友合买一份饭，这样我一天可以省下七块钱。

就这样直到高三，我遇到了教数学的孙老师。

她跟我妈差不多大的年纪，高高的，对人很温柔，。

她教的课，深入浅出，但是我底子有些差，学起来实在费劲。。

有次晚饭，其他同学都去吃饭，我在座位上刷题。

可我实在是饥饿难忍，便拿杯子去饮水机接水垫一下，刚巧碰到孙老师在泡泡面。

她手里的泡面实在太香了，我跟老师打完招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老师笑了一下，“睇睇，你怎么不去吃饭？”

我没有钱，可我不好意思说。

只能说，“老师，我不饿。”

但是泡面时时刻刻的诱惑着我，我赶紧打完水，回了教室。

过了一会，孙老师在门口叫我“睇睇，来。”

“我这囤的泡面快过期了，你能不能帮老师解决一下？”

我推脱不过，接下了那桶泡面，小鸡炖蘑菇味的。

我去过东北，吃过正宗的小鸡炖蘑菇，也去过星级酒店，吃过花胶鸡，椰子鸡，各种珍馐。

可是都没有那桶小鸡炖蘑菇泡面好吃。

孙老师说我是个好苗子，就是数学有点差，让我以后下午下了课去办公室，她帮我补一补，不收钱。

补完课，要么今天带多了，要么晚上不吃饭对胃不好，她会多带一份我的晚饭。

我那弱小的、自卑的心一瞬间被填满了。

我想着，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是我以后能挣，所以我写了一张借条，约定高考后打工要给老师补课的费用。

她犟不过我，收了那条子。

那天我坐在教室里，喝着她美其名曰喝不完，硬要塞给我的牛奶，想到了我妈。

我家的牛奶大都是给我表弟喝了多。我妈说他是男孩子，要长个。

“他年纪小，还需要营养，你都这么大了，你和他争什么？”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亲妈，对我还没有一个陌生的老师好。

就这样，因为孙老师，我顺顺利利的通过了高三，数学成绩也有了显著的提升。

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