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签。”

陆其琛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顽固。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只要他不签字，我就还是他陆其琛的所有物，就还能被他掌控。

我看着他偏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差点气笑。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一个既要又要的渣男觉得在他那样对我，甚至婚内出轨跟其他女人搞暧昧，对我极尽冷淡和恶劣之后，我一个堂堂苏氏集团大小姐会选择原谅他？

“随便你。”我收回递协议的手，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单方面分居两年，***也会判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把协议随手放在茶几上，“协议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签好字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我转身就准备上楼，不想再跟他进行任何无意义的纠缠。

“苏念！”他在我身后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我彻底无视的狼狈和愤怒，“我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这个了吗？三年夫妻，你说断就断？”

我脚步顿住，冷笑，看，这就是渣男，既要又要。

“断了我们夫妻情分的，从来不是我，陆其琛。”

“是你一次次的选择。”

我没再理会他后续还想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楼下隐约传来他和我爸妈的争执声，还有最后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世界清静了。

离婚的事，暂时僵持在那里。

陆其琛像是跟我杠上了，既不签字，也不再上门，只是偶尔会发信息到我妈手机上，一些无关痛痒的、试图挽回的话，我看都懒得看，直接删除。

我妈怕我闷坏了，开始拉着我出门，做 Spa，逛街，喝下午茶，见见她那些朋友家的“年轻才俊”。

我知道她的心思，没拒绝，也没多大兴趣。

心死了三年，没那么容易活过来。

这天下午，我妈约了她多年的闺蜜周阿姨喝下午茶，非要拉着我一起。

地方选在一家顶楼露天餐厅，环境很好，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风景。

我们到的时候，周阿姨已经到了，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我们，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身姿挺拔，肩线很宽，光是背影，就透着一种沉稳从容的气场。

“哎呀，来啦来啦！”

周阿姨热情地站起来，拉着我妈的手，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满是惊艳和怜爱，

“这就是念念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快坐快坐！”

这时，那个男人也转过身，站了起来。

他的面容完全映入我眼帘。

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带着一股疏朗的英气，但眼神却很温和，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也不会感到疏离。

“这位是顾淮，我侄子，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周阿姨笑着介绍，“顾淮，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最好的闺蜜林阿姨，这是她的女儿，苏念。”

顾淮……

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朝我妈微微躬身，礼貌地问好：“林阿姨，您好。”

然后，目光转向我，伸出手，声音低沉悦耳：“苏小姐，你好。”

“顾先生，你好。”我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没有丝毫令人不适的停留。

落座后，周阿姨和我妈很快就热络地聊起了她们的往事。

我和顾淮坐在一旁，一开始有些安静。

他很自然地拿起茶壶，先为我妈和周阿姨添了茶，然后看向我：“苏小姐，这里的英式红茶很不错，或者你想试试他们新到的果茶？”

“红茶就好，谢谢。”我回答。

他为我斟茶，动作优雅流畅。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想起了陆其琛。

和他在一起，似乎总是我在照顾他。

替他打理生活，替他应付人情往来，替他“顾全大局”。

他习惯了接受，很少会注意到我需要什么。

像这样被一个陌生男性如此细致、自然地照顾，竟是久违的体验。

“听说苏小姐之前一直在海岛？”顾淮放下茶壶，很自然地找了个话题，声音温和，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打探隐私。

“嗯，待了三年。”我点点头，语气平淡。

“那边气候潮湿，海风也烈，刚回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他笑了笑，“不过我看苏小姐气色很好。”

“谢谢，回来调养了一段时间。”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很会引导话题，既不会让场面冷下来，又不会过分追问让人尴尬。

从气候差异聊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再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

和他聊天，很舒服。

中途，服务生上来一道精致的甜点，摆盘时，银质的叉子不小心从盘边滑落，朝着我手背的方向掉下来。

我下意识地要缩手。

旁边的顾淮却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已经敏捷地伸了过来，稳稳地在半空中接住了那把叉子。

“小心。”他将叉子轻轻放回桌面，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自然的关切，“没碰到你吧？”

“没有，谢谢。”我摇摇头。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却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这种下意识的、以你为先的保护和细心，我在陆其琛身上，几乎从未感受到过。

在他那里，我总是被要求“坚强”、“懂事”、“顾全大局”的那一个。

下午茶结束的时候，周阿姨和我妈意犹未尽，约着要去隔壁商场看个展。

“念念，你陪顾淮再坐会儿？他刚回国，对这边还不熟，你帮忙介绍一下？”周阿姨冲我眨眨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妈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有些无奈，但看着站在一旁，神色坦然含笑的顾淮，倒也不觉得讨厌。

“好啊。”我点了点头。

两位妈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露台上只剩下我和顾淮。

微风拂过，带着初夏傍晚的暖意。

顾淮看向我，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苏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安静的画廊，展出的是一些新锐艺术家的作品，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谢谢你刚才愿意‘收留’我这个被阿姨临时塞过来的麻烦。”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嘲的幽默，让人无法拒绝。

我看着他真诚而沉稳的眼睛，心里那潭死水，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极轻微的涟漪。

“好啊。”我再次点头，这一次，嘴角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很轻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