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
傅靖阳放下手,慢条斯理地对步韶说。
步韶有些仓皇地抬头,望着他,却不知如何作答。
事实上,她真的很怕他。即便那天晚上,是他救了她。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不过是将她从一个深渊,推入另一个更深的深渊,永无天日。
那夜,傅靖阳就坐在包厢的角落,冷漠地注视着那荒诞的一切,直到最后才道,“差不多行了,别玩出火。今天说好是给老赵洗尘,结果我们一帮人看你折腾了大半夜,还有完没完?”
有人打起圆场,“没事没事,洗尘事小,宫少高兴事大……”
“等他高兴够了,这两个也被他折腾死了。”傅靖阳抬头随意道,“走吧,这里差不多了,我们去别家续摊。”
说完他没看他们,自顾自走了。
宫傲川看他走了,竟然真的罢了手,笑着捏了捏步韶的下巴,转身跟了上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医馆。苏念安说,是傅靖阳派人将她送来的,这让苏念安与步韶庆幸的同时,又有几分担忧。
但她们的担忧,终究怀揣侥幸。傅靖阳万众敬仰的人生,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又怎么会与活在角落中的蝼蚁有所瓜葛?
可是,凤妈妈轻飘飘一句话,便打碎她所有天真的幻想。
步韶回过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傅靖阳轻轻一笑,双手随意地交叠,“我大概知道原因,坦白说,我不管阿凤用了什么方法,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我喜欢你身上的某种特质,但不愿为此浪费时间,如果让你感到委屈,我很抱歉。”
步韶什么都没说。这本就不是一场平等的交谈,而是强权者的诉说。比起他的心血来潮,她的意志微不足道。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他优雅的转身,步韶低着头跟着他,却无意间看到自己颤抖的手。
从出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忍,可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她宁可他给她一个痛快,偏偏他始终像一只戏耍老鼠的猫,轻而易举地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种等待凌迟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压抑内心的痛楚。
她想,她有必要好好跟他谈谈。
“差点忘了……”
他忽然将一个首饰盒从怀中取出。
步韶霎时愣住了,还不待反应,他就已经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枚玉簪花朱钗。
是她最喜欢的花卉。
他将朱钗取出,走到近前为她亲手戴上,盛开的雪白色玉簪花衬托得她格外圣洁。
喧嚣的街巷上行人们纷纷驻足,对面的酒楼内宾客亦微微侧目,傅靖阳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面容,众人远远看到只觉得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眷侣。
步韶甚至能看到人们脸上的神情,一位老人在对着她微笑,无声的表情仿佛在说:孩子,你看,你多幸福。
可是,真的幸福吗?
步韶僵硬地看着男人,他风度翩翩、安适如常,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却让步韶莫名觉得寒冷。
她转过脸,看着华灯初上的街景,看着南来北往的路人,却如同身处荒原一般寂寥绝望。
“或许,你下次可以试着陪我出来的时候,不要把勉强二字这么清楚的写在脸上。”美酒下肚,傅靖阳似乎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含笑说道。
步韶浑身一颤,猝然抬起双眸。他没有看她,心思似乎都在美食上。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走心。
可是,风就在这一刻停止了,气氛如同冷掉的水珠,凝结成冰。
“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你有什么安排?”他换了个话题。
步韶认真地揣度着他的意思,随后道,“每年年关,都是锦绣斋选拔新任花魁的时候,应该会很忙。”
“既然这样……那我让阿凤给你放个假,带你出去走走,我正好要去江南呆些日子。”
步韶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温水里煮着的青蛙,被傅靖阳一步步逼向绝境。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傅侯爷,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对她的提议没有丝毫兴趣。
步韶抬起手,将发髻上别着的玉簪花朱钗取下,放在餐桌上,“或许可以先从这个说起。它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傅靖阳不以为意,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应付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我们对贵重的含义理解不同。它不过是个小玩意,你不喜欢,随便扔在哪里就行了。”
步韶忽然发现,跟眼前的男人根本沟通无力。
“还有这个……”步韶索性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整整十万两大乾官银。
“这是你给我的钱,或者应该说,是你买我的钱。如果你不想履行你的权利,那么我也将会收回我的义务。同时为了保证你的成本,请把钱拿回去。”
傅靖阳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神如同淬了冰。
步韶知道,他终于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可她丝毫感觉不到高兴。
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处于愠怒之中。
而她……
似乎离他太近了些,太危险。
“当然,如果你想现在银货两清,我也不反对,你是买主,一切以你为准。只是天亮以后,请允许我们桥归桥路。”
“啪——”
傅靖阳猛地一掌拍向桌子,几近粗暴地起身,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表露情绪。
步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
他终于直视步韶,仿佛别有深意的望着她,轻轻一笑,“你说得对,我是买主,放不放过你要看我的心情。事实上,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舍不得让你走。就算你今天委身于我,我也不会就此厌弃……”
说着,他突然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冰冷的手指冻得人心底发寒,“想用激将法让我放你走?还是省省吧。”
步韶几乎绝望了,无奈地看着他,“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你要报仇雪恨,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欺负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孩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
男人睁大眼睛,莫可名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