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那人叫刘大壮，是我们村第一批跑山货买卖发家的。

刘大壮这家伙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高大威猛的。

其他人也看出了不对劲，家里死人了，哪里有孝子不在的道理？

人人都知道刘泰那婆娘是个小气鬼，收礼这种事怎么可能少了她呢？

众人一个个都在心底产生了疑问，又开始悄悄的议论声。

“刘泰去哪里了？你看到了么？”

“都没人收礼，他媳妇肯定不在，收钱这种事，梅芝那娘们怎么可能不在呢？”

“你们没听说么？头年刘权死的时候，刘家闹鬼的事？”

“别提那事，那事咱村谁不知道？还用你说？”

“我的意思是，这老刘头该不会也像刘权那样，回来闹事吧？”

这些人一说，我立刻想起来了，两年前刘权死的时候，他大哥刘泰可是在刘姥爷的极力反对下，给他办了个丧礼。

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刘家本来就穷，可是刘泰硬是卖了自家三担米给刘权办的丧礼。

刘泰说，刘权是我亲弟弟，生前做的再不对，死后了，一切都了了。

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他发送了。

棺材算不上好棺材，那也是花钱买的，寿衣也是七层的，甚至跨火盆，唱法事这些花费颇大的项目都给做了。

当时刘泰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可见这兄弟俩感情多深。

只是，这丧礼准备好了，眼看着要起灵的时候，出事了。

那是下午，大概四五点钟的样子，众人正在吃席，突然间一张桌子上，一名胖娘们就蹦了起来。

这娘们叫王淑珍，平时在村子里最是喜欢撒泼的主，要说她这突然蹦起来也没啥，关键是这娘们还大喊大叫的，指着刘姥爷的鼻子骂！

骂什么你个老不死的，生前没见你舍得花钱，老子死了还唧唧歪歪的不肯给我办丧礼。

众人当时就傻了。

这娘们满口的脏话，声音年轻粗狂，说话的时候喉咙口一动动的，就跟喉结在震动一样。

那声音，就是刘权的声音！

农村人都迷信，但是也有胆子大的，这么一闹，有的吓的当场跑的，有的则在一旁跟王淑珍开玩笑，问她一些牌场上的事情。

这刘权是个赌鬼，一谈到打牌，那恨不得立刻就摆上一桌，打上个三天三夜。

众人一问，当即就翘起了二郎腿，叼起了小烟卷，侃大山似的侃了起来。

众人心说得了，没跑了，这小子，肯定是刘权回魂！

刘姥爷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刘泰哭嚎着对王淑珍身上的刘权喊骂，说你个兔崽子死就死了，丧事也给你办了，还回来吓唬人干什么？

刘权那边正自吹自擂的上瘾，听到刘泰的哭喊声，顿时来了气，大耳瓜子对着刘泰的脸直接扇了过去。

一边扇还一边骂，说老头子偏心，对你大儿子比对我好多了，老头子早就想我死了，要不然……

别看刘权附身的是个女流之辈，那身上的力气却是大的不得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拉都拉不住。

结果这时候刘泰的老婆谢梅芝，一看自家男人挨了打，顿时冲上来帮忙。

她不帮忙还好，这一帮忙，刘权就冲着谢梅芝去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大耳瓜子。

一边打一边骂什么，不是因为你个臭娘们，老子不会死，什么我死的冤。

众人听了心中虽然惊讶，却也没当真。

要说女人真要是上了劲，那比男人可猛多了。

两个人扯头发，抓脸皮，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当时刘家就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在屋子里正唱法的我爷爷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一个箭步就蹿了出来，一打眼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二话不说，抄起一双筷子叼住了王淑珍右手的食指，使劲一掰。

‘咯嘣’一声响，当时好悬没把王淑珍的骨头节都掰断了。

那王淑珍‘嗷’一嗓子就晕了过去。

不大一会醒过来的时候，说话也正常了，脑子也清醒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都干过啥事，还问周围人发生啥了。

周围人调笑她说她被鬼上了身，这娘们当时吓得小脸煞白，就差给我爷爷跪下了。

我爷爷丢给她一张黄纸符，跟她说让她回去烧了喝下去，这几天她火力低，晚上不要乱跑。

刘权的丧礼经这么一闹，也算是彻底办不下去了，我爷爷抓紧帮着刘家做了法事，当天下午就找了村里人帮忙，拉出去埋了。

渐渐的时间长了，人们也就忘了。

谁知今天又被刘大壮提起，人们不由得又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

当年，就是这个院子，也就是这些人。

只不过王淑珍没来，这娘们对刘家院子怕到了极点，走路都绕着走的，当年的事都成了她一块心病了，还怎么敢来。

我抬出头去悄悄的瞄着，发现老村长和我爷爷的脸色都变的很差。

尤其是老村长，他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爷爷，好像有话却不方便说的样子。

我爷爷也同样看了他一眼，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村长立刻喊道：“好了，好了！别在那瞎咧咧了，刘老头死的仓促，刘泰什么都没准备，这会出去忙着买东西了，人家一会就回来了。”

老村长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刘家大院外走进一男一女。

男的一进门就扯开了一条烟，挨个的撒了过去。

口中还期期艾艾的喊着：“不好意思，出去办事了，这才回来给大家上烟。”

女的则是一脸怪异表情的直奔厨房，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啥。

可是我看得出没多重，肯定不是买的菜。

这一男一女，正是刚刚赶回来的刘泰和他媳妇，谢梅芝。

一群人哄笑，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吃饭。

乡亲们一个个推杯换盏的开始畅饮，看似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

而我站在梯子上，刚好可以看到刘泰和谢梅芝回来时的一切。

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神色并不好看，相反的，还有些慌里慌张的样子。

而且他们回来的方向，是村子通往东山后山的。

买东西是要走村口，去我学校的那个方向，东山后山那边除了坟场啥都没有，哪里会有东西让他们夫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