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古色的房间内,一女子躺在床上,似是一座肉山,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两手紧攥着床单,手背上青筋凸起,转眼间,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赵峻椼!”
蓦地睁开双眼,从床上惊坐而起,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
门适时“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
“瞧你那点出息,才一日没见,做梦嘴里都喊着那小子。”
“姐姐?”
祝姚一怔,紧接着释然。
她已经死了,能见到姐姐也不足为奇,只是这黄泉路跟传言中的倒是大不一样,还有几分人间气息。
“幸好,黄泉路上没跟你走散。”
祝欢面上神情一僵,紧接着一脸“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盯着自家妹妹。
“胡说什么呢你,我活的好好的,你要下黄泉,可别拉上姐姐我。”
祝姚脑海中撞钟似的嗡嗡作响,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粗短的萝卜手指,手背关节处还有几个深深的窝。
这分明是她还没瘦下来那时候的手!
那时候还在太学府求学,被同窗笑话的紧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才减肥瘦下去。
刹那间,心下掀起万丈狂澜,眼底喜色还未消逝,紧接着被浓浓的恨意所淹没。
谢依儿,赵峻椼,还记得那日我在地牢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若有来世,定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祝欢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没好气道,“谢依儿那小妮子在府门口等你一起去学府,你赶紧收拾一下带那小妮子走,我看着就晦气。”
“谢依儿?”
当初在太学府求学,谢依儿备受欺负,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帮了她一把,谁知那日起,谢依儿便黏上了她。
抱着她这条大腿,接下来的日子里,谢依儿可谓是顺风顺水。
谁能想到,她最后竟然恩将仇报……
“我没去找她,她倒是找上门来了。”
祝姚勾唇一笑,举步朝门外踏去。
才踏出一步,忽而转身,两条麒麟臂紧紧抱住祝欢。
“姐姐,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都听你的话。”
光是想想祝欢时遭受的一切,她痛的心尖都在淌血,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
虽然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祝欢心中还是忍不住暖了一下,嘴上却骂道,“笨蛋,肉麻死了!赶紧带着那小妮子滚,我不想在府里看到她!”
祝姚松开她,吐了吐舌尖,“是!谨遵大小姐指令!”转身跑着走了。
祝欢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笑意逐渐敛起,多了几分探究。
祝姚平日里去学堂都是马车接送的,但是谢依儿告诉她,“太学府距离定国王府不是很远,这么近的距离还坐马车,怕是那些学子背地里会说你端郡主架子。”
由此,祝姚也想着顺便减肥,就很少坐了。
现在一想,哪儿是那些学子会说闲话,怕是她一个刑部尚书庶女没那个身份坐,所以拉着她一起步行去学堂。
而且大街上人来人往,她这体格跟谢依儿站在一起,完全是当了衬托谢依儿的绿叶。
今日去学府,特意吩咐了护院一声,让马车在门口候着。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道,“在后门等我。”
那护院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多说什么。
二小姐吩咐,那听着便是。
穿过抄手回廊,来到正院,祝姚顿了顿脚,望着立在门口的那道身影。
她似是等的不耐烦了,一脚踢飞脚下一颗石子,脸色都有些阴沉。
这么明显的,前世她为何没有丝毫察觉?
还真是应了姐姐那句话了,她是个“笨蛋”。
不再理会她,绕道去了后院,上了马车,直奔太学府。
今日是李太傅授课。
李太傅是出了名的铁面,甭管你是皇子还是郡主,谁要是在他的课堂上出了岔子,定罚不误。
因为诅咒的原因,祝姚的体制非常吸猫,到了学堂门口被几只流浪猫缠住,无奈陪它们玩了一会儿。
眼看就要到授课时间,连忙挥散猫群朝学堂跑去。
转了个弯,一不留神迎头撞上一人,直接将人撞到了身后的红漆圆柱上。
“砰”的一声,动静不小。
听得那人闷哼一声,祝姚顾不上额头的痛,连连躬身道歉,一张脸臊得通红。
许久未曾等到那人说话,祝姚忐忑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倒吸了口凉气。
那人一身月牙白长袍,领口跟袖口处用银线绣着回形纹路,整整齐齐的交错束紧,满满的禁欲气息。
骨节分明的手轻拍了下衣裳褶皱,抬首看向祝姚,两条剑眉蹙起,眉心那一点嫣红印记越发鲜艳。
她好死不死,竟然撞了国师大弟子。
衿玉!
这人十分讨厌她,上一世,但凡远远地看到她就会绕道离开,好似与她呼吸同样的空气都会叫他万分不适。
祝姚有几次想问问原因,但人还没到跟前,衿玉就冷着一张脸扭头走了。
这下直接将人撞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看他如雪般的衣摆上沾了些许灰尘,祝姚下意识的上前要拍,那人却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如临大敌般盯着祝姚伸过来的手。
“别碰我!”
紧接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雪色方帕,隔着一段距离抛到祝姚手上,“擦擦。”
再不等祝姚反应,直接绕开,贴着走廊扶手快步走了。
那模样,仿佛祝姚活脱脱一个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祝姚撇了撇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除了胖乎乎的,还是挺干净的啊……
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赶忙回了学堂坐好。
李太傅从门外走进,打眼一扫堂下,还空了一个位置,眉心当即拧起。
“谢依儿呢?为何还没来?祝姚,你可知原因?”
话音将落,众学子的视线便齐刷刷朝祝姚看来。
平日里她二人一起上学,现在祝姚到了,谢依儿没来,可不得找她吗?
祝姚早都准备好了说辞,站起身道,“回李太傅的话,我今日走得早,路上没遇着她,该不会……睡过头了吧?”
话说完,李太傅脸明显沉了沉,“行了,你坐吧。”
授课刚开始一刻钟,学堂外传来飞奔的脚步声。
谢依儿立在门口呼哧呼哧喘着气,发丝有些凌乱,乍眼一看,还真像是睡过头了。
“李、李太傅,我来迟了。”
李太傅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全然把她当成了空气,继续授课。
众学子嘲笑的视线投来,谢依儿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眼底掠过一丝愤恨。
要不是等祝姚,她怎么会迟到?还偏偏是李太傅的课!
不过她心里也不是很慌,毕竟还有个祝姚给她垫背。
但抬眼一看,她等的人正四平八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听着李太傅讲课。
祝姚!她怎么会……
一堂课很快结束,李太傅收了书卷高声道,“今日元旦,晚上学府有宴会,希望大家准时到。”
他刻意咬重了“准时”两个字,两眼再次在谢依儿脸上剜过,“今日之事,我会通知谢尚书,若是你不想来太学府,日后大可不必再来!”哼了一声,踏出门去,独留一脸苍白的谢依儿。
祝姚两眼一眯,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而逝。
元旦啊,那可是赵峻椼跟她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