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别带走小一……”

白雨一边乞求着，一边自己摸索着下床，可平日里习惯了小一的搀扶，自己瞎着摸索竟从床上栽倒下来，狠狠地撞在坚硬的地板上，撞得七荤八素。

再去寻找时，早已没了皇上的动静，怕是已经走远了。

白雨杵着从床边摸来的盲杖朝门口的方向摸索去，却被迎面走来的三个新来的丫鬟搀扶进屋里，“娘娘，皇上吩咐过，要奴婢伺候您好好养胎。还请娘娘不要自己随意走动，以免动了胎气。”

这哪是伺候？分明是贴身监禁。

白雨拿出私藏的金银珠宝，分给三个婢女，只求她们带自己去救小一，只要快到处决之处时，远远地给白雨指一个方向就好。

小婢女们见钱眼开，却又不敢违背皇意触怒皇上，于是带着白雨绕了三个大圈，本该半柱香走完的脚程愣是走了三柱香，终于把白雨带到行刑之处时，小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抱着小一那还有温度的脸庞，白雨失声痛哭。

这个从小伴随她长大，又跟着她入宫的婢女，她可是当亲妹妹看待。可如今小一死了，做了白雨的替死鬼。

三个宫女搀扶着白雨回宫，端上食谱里白雨最喜欢的饭菜，哄着白雨吃饭。在这三个御天的眼线面前，白雨很乖，乖乖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哼着摇篮曲哄着白雨睡着后，三个眼线终于各自回屋睡觉去了。可白雨哪儿睡得着？阿爹走了，小一走了，大家都走了……

高高的宫墙围拢过来，锁着她一个落寞的人。

深夜无眠，辗转反侧。温润的泪冲破眼眶，缓缓滑过脸颊，落入昏黑的夜色里。

“咕咕。”

两声鸟叫之后，是翅膀扑腾的声音，有只鸟从窗户飞进了屋子。紧接着，白雨手腕处感觉有鸟驻足，沉沉的爪子有些刺痛。

白雨伸手抚摸上那鸟的尾羽。是小白，素帧的宠鸽小白。

它怎么会在这儿？

将小白捧进怀里，细细翻找着它的右足，果然在右足的环上抽出一片信纸。

一遍遍地，白雨摸索着信纸，希望靠着指腹的摩挲辨别信笺上的墨痕。还好素帧也是个习武之人，写字力透纸背，笔墨所及之处纸张会稍微向下凹陷：“眼睛可好？可需救援？”

未曾想那日不经意间说漏了嘴，将遇到神医以眼换眼之事告诉了素帧，素帧竟记挂着。也正是这份遥远的记挂，振作了白雨的心神。

摸索着，白雨扯出一小段素宣，盲写了六个字，“失明，被困，求救。”

写完后，小心翼翼地把信笺绑在小白的右足上。放飞信鸽后，白雨把素帧给她的信纸吃尽了肚子，烦躁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她不知道素帧送来的密信是否还有别的秘密，反正绝不能落入御天之手。

殊不知，被白雨吃进肚子里的密信，早就被御天看过。

送走信鸽后，白雨开始莫名的心悸。白雨不知道的是，素余宫已经被密密的罗网网住。小白踟蹰不前，不肯起飞，白雨这眼瞎之人怎么知道小白的顾忌，只扬手催促着小白离开。

就这样，信笺还没飞出皇宫就被截获，御天捏着信笺的手在颤抖，“失明，被困，求救。”

回想素帧的密信：“眼睛可好？可需救援？”

可真是默契的对白。

御天拿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看来，他还是低估白家与北国皇室的关系了。

白雨，你究竟与素帧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几乎是翻遍了白雨以前所有的练字册子，御天终于按着白雨的笔记，写下了这几个字，“下月十五，城外十里亭，盼君来相见。”

送出已经被调换了信件的信鸽，御天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素余宫。

一日三餐，都有三个丫鬟亲自伺候着白雨用膳。都是按着白雨的口味做出的滋补菜肴，可白雨却吃得想吐。

这三丫鬟哪是伺候，分明是监督，督促着白雨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素余宫内有棵梨树，白雨命丫鬟给自己搬了个软椅，日日坐在梨树之下，凝听着栖息在梨树上的每一只飞鸟。

听久了，白雨甚至能区分麻雀与黄鹂落在枝头的轻微差异。可是，她期盼已久的信鸽小白，迟迟没有到来。

放出小白已经有半个月了，应该早回来了才是。

那只杳无音信的小畜牲，成了支撑白雨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她想，偌大的风雨朝，或许只有那只小畜生是她可以信任的活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