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录取通知书在分数下来后的十几天也寄到家里了，谭姝高兴坏了，自己本来只是想冲一冲那一所好学校的，结果没想到自己刚刚达到了人家的最低录取分。那是谭欣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她冲着自己笑，还拉起自己的手说要出去吃顿饭庆祝的一次。后来，谭欣也在想着，要是当时自己拒绝了谭姝要去吃法的邀请，那么后来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他，之后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让自己的心变得千疮百孔。但是，命运就像是一个永无休止的齿轮，总是把两个不想咬合的轮子紧紧地压在一起。谭欣问家教的那一家请了假，那个家长问了一句是不是要出去放松几天。她是前一天在家教的那户人家家里当面请的假，当时已经上完课了，她笑了笑，“不是，就是和姐姐吃个饭啊。”家教的那个孩子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她才上初中，扎着马尾辫。彼时正在计算那道压轴题，她近乎绝望地趴在作业本上，“好难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解放啊！”谭欣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小瘦子，好好学习。”小瘦子把脸别过去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有个姐姐什么的。”谭欣把包里的书整理好，“怎么，一个人很孤独啊？”小瘦子翻了个白眼，捂着脸，假装很悲痛，“这样我妈妈就不会给我那么大压力了！”据谭欣所知，她还参加了别的补习班，里面还有个兴趣班是学画画的。“对了，老师，你姐姐长什么样的啊？能给我看看吗？”谭欣把包背在身上，端正地坐在凳子上，“我姐姐，和我是双胞胎。”那个小瘦子故作震惊，“哇！那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谭欣记得上学校那会儿，很多同学都是看鞋子认人。要是说脸型什么的，那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谭欣想再等会儿离开，因为今天自己迟到了，她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小瘦子的任务都完成了，她就在翻看着她的一个本子，上面都是画的人物肖像。她连续翻了好几页，都是一个人的肖像。小瘦子突然把本子一夺，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教我画画的楚老师。我画的不好，但是他本人是真的很帅啊！”“有多帅？”谭欣抿着嘴，看着这个一脸想入非非的姑娘，憋着笑意。难怪这几天都不怎么肯问自己作业了，课后习题做得也少了，原来是情窦初开，暗恋自己的画画老师了。小瘦子发现谭欣的眼神，她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急忙改口，“没有没有……”越说声音越小，没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像是个狗腿子一样的把谭欣的手臂一抱，“老师，你不会出卖我吧？”谭欣故意把她扔在桌上的作业本敲一敲，“这个嘛……”在小瘦子紧张而又羞涩的小眼神中，她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跟你开玩笑呢！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了！”谭欣坐在公交车站台那里等回家的车子，天空突然炸了一声闷雷，她仰面看了一眼天空。自己出来忘记带伞了，她看着乌云向着自己涌过来，黑压压的，像是要把自己吞没了一般，又是一道闪电，她的手脚一凉，往站台边上站了站。今天的公交车比往常慢了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谭姝在家盯着窗户外面，她想起来，前些日子谭欣把伞扔在鞋柜上一直都没有收起来，看这天上，十有八九是一阵狂风暴雨，她担心起来。想着给谭欣发条短信问一下她到哪里了，但是电话打过去就发现她手机关机了。她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是关机状态。也许是手机没电，或者是手机出故障了，再等等，说不定谭欣自己就会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了，然后她会聪明地打个电话给家里，告诉她，自己要晚一些到家。至于出事的概率应该不会太大，她想不到，黑云压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丢失了一件自己曾经那么不以为意的一件物品，等到发现时，才追悔莫及。谭姝不敢把事情往坏处想，她把被子掀开，坐起来，又是一声炸雷，炸的她脑袋有些疼。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哪里找这个妹妹，她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在哪一家家教的。现在网上时不时地报道，说有暑假在外兼职的女生失踪了，然后被卖到很远的地方去。不能想，她也不敢再想下去。虽然平日里她们的姐妹情也就那么一回事，但是真正的，要到另一个出事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提在那里。下床的时候，她的脚崴了一下。到底是她亏欠自己的，谭姝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打开门，她站在楼下，等着谭欣回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找她，最怕跑错方向，她以为的越来越近，其实是越来越远。大雨几乎就是一刹那被倾泻下来的，谭欣蹲在站台的角落，她早就发现手机关机了。来的时候忘记充电了，本来还想打一个电话什么的，可是这里是郊区，一共就几所住户，都是有钱人把房子建在清净一些的地方，不是小洋楼就是大别墅。家家户户都有好几辆的车子，坐公交车的基本上很少，这里只是一个停靠点。谭欣想要折返回去，但是雨势太大，她只能先等等。小瘦子家有人在敲门，小瘦子嘴里啃着鸡翅，高兴地跑过去要开门。她知道八成是谭欣，这么大的雨，肯定不好回去。“谭老师！”站在门口的那个男生愣了一下，看着嘴里塞着鸡翅，嘴巴周围油汪汪的女孩，他有点意外，他带的几个女学生，就数这个最文静了，原来，都是套路……“圆圆！饭还没吃完，你去哪！”小瘦子含着鸡翅撒开腿就往房间跑。她妈妈出来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男生，急忙请他进来坐坐，“不客气，正好我这几天要出去，我怕她需要这本书练习画画，所以我就给她送过来了。”小瘦子此时正坐在门边，把门反锁着，鸡翅握在手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鸡翅了，鸡翅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骂完之后，她把鸡翅塞进嘴里，真恨不能把骨头也给嚼碎了，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楚期好不容易拒绝了小瘦子妈妈的盛情邀请，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看着外面的大雨，他把雨披穿好，坐在摩托车上，晚上还要去哥哥那里一趟，不知道折腾了这么久，他们有没有等着急了。开了不远，路过公交车站台的时候，楚期注意到了那个蜷缩在站台那里的姑娘。他本来是不想把车子停下来的，但是谭欣似乎听到了轮胎压住水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了楚期一眼。明明已经把摩托车开过了那个站台，鬼使神差的，上帝好像开了个小差，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他要做的不是把列车推到后面，而是将那个等车的人往前推了一推。“你等等。”谭欣猛地站起来，她淋着雨试图追上楚期。雨下得有些大，楚期没有听清楚身后姑娘的喊声。“诶呀，现在的男生真是狠心啊！女儿，以后你千万不要学这个姑娘，太傻了。你看看，真是……”一个住户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那个女生拼命地追着一辆车子，由衷地感慨。楚期把车子停下来，看着身后那个似乎在追赶自己的姑娘，他戴着头盔，雨势很大，即使是披着雨披，他还能感觉到雨水砸在身上的疼痛感。谭欣欣喜地冲上去，在张嘴说话的时候喝了好几口风打来的雨水。她有些呛住了，弯下腰咳嗽了好几声。楚期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他没有让她坐上自己的车子后座。他本来就不是个多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人，比起这些病怏怏的妹子，他更喜欢自己笔下丰乳肥臀，一身火辣的女人。“做什么？”楚期转过脸去问。却发现那个姑娘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车子后面，“坐车。麻烦你，送我到海韵园小区。”淋了雨吹了风又呛了好几口雨水，谭欣有些没力气了。她有点冷，本来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她并没有钻进楚期的雨披里。她甚至都没有掀起楚期盖在车子坐凳后面的雨披，而是直接地坐在已经蓄了很多水的雨披上。楚期有些无语，自己还没有让她上来，她就这么自觉地坐上车。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那个姑娘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他也不想在这里等这个姑娘下车，就当是顺路。谭欣的太阳穴两边有些疼痛，她又不敢随意乱动，雨点像是小子弹似的，一个一个击中她的身体。楚期在后视镜里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眶有点红，像是被雨水打湿的，他在红绿灯那里停留了一下，注意到她并没有坐进自己的雨披里。旁边还停着一辆小轿车，楚期发觉车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他先是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直到那个姑娘像是撑不了，才把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谭欣被雨砸的晕头转向，她现在只希望早点到家，不要让父母担心。手机又打不通，这都比平常晚了很久，她很冷，面前像是有一个小火炉，她一开始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提醒了自己好几遍，不要靠上去，但是越来越冷，让她越来越想要去触碰那个散发着热量的身体。呼吸慢慢地变重，她不由自主地将头抵在那个后背上。时光如梭，她似乎拆了时光织出的景象，像是很多年前的放学，她坐在车子的后面。爸爸骑着那辆凤凰自行车，很笨重的一辆车，不上油在齿轮上的时候，她会听到嘎吱嘎吱地链子摩擦轮子发出的声音。她的小手抓住了爸爸两边的衣服，甩着两只小腿。一切都近在咫尺，谭姝还够着脖子转头和她说说笑笑的……谭姝站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谭欣。她在门口踱着步子，这样的等待像是小火煎熬着，不是那么疼，却让她很不舒服。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妹妹，毕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她还是会担心，会舍不得。楚期把车子停在小区的门外，谭欣也感觉到车子停下来了，她从车子后面跳下来，千恩万谢地，刚刚要把钱包拿出来，就发现那个人把车子开走了。车轮子从积水上面穿过去，像是一阵水汽，她看着他扬长而去，嘀咕了一句怪人赶紧地就往家里跑去。“姐！”谭欣远远地就看到谭姝拿着雨伞在门外等她。谭姝看到她回来了，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雨伞，她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自己又不知道她在哪里，还拿着伞下来，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虚伪。她把伞悄悄地藏在身后，看着浑身滴水的谭欣，她让出一条路，谭欣不好意思地往边上站了一些，不让自己身上的雨水沾湿谭姝干净的衣服。“愣着干嘛，快上去！”谭姝没好气地说道，谭欣搓了搓手，嘻嘻一笑，“姐，一起上去吧！”她早就觑见了她手里的那把雨伞，但是自己也不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