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天使

数日颠簸。

那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终于在“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了下来。

“下车，到了。”

车门拉开，刺目的阳光混杂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恶臭，瞬间涌了进来。

押送骑士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凯尔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

他站定的地方。

这里就是杀戮之都的外围，一个被世界遗忘，被秩序抛弃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烂、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浓重臭气，几乎要让人窒息。

远处，是一些用生锈铁皮胡乱搭建起来的棚屋。

那里就是这片流放之地的城镇。

没有道路，只有被无数脚印踩踏出来的泥泞小径。

没有生机，只有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投来或窥探、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押送凯尔的骑士队长翻身下马，将一个装着几块干粮和一壶清水的破旧布袋扔到凯尔脚边。

“小子，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本事。”

“记住，在这里，没人会帮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骑士队长不再多看这个被废黜的凯尔一眼。

调转马头。

对着身后的手下低喝一声。

“走！”

几名骑士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策马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污秽所沾染。

他们扬起的烟尘，是文明世界留给凯尔的最后一道背影。

马蹄声远去。

荒原之上，只剩下一个六岁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罪恶的入口。

凯尔没有去捡地上的布袋。

只是静静地站着，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在他的审判视野中，这个地方，简直就是“罪”的盛宴。

空气中飘荡的，不仅仅是恶臭，更是无数冤魂的哀嚎与怨念。

每一寸泥土，都浸透着黑色的罪孽；每一间棚屋，都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邪恶气息。

这里，是神的弃地。

但对他而言。

这里……是猎场。

就在这时。

两个身影从不远处的一个窝棚阴影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都穿着破烂的皮甲，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砍刀。

他高一矮，矮的那个满脸横肉，高的那个则是个独眼龙。

“嘿，瞧瞧，来了个新货色。”

矮个子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贪婪地在凯尔身上那件料子上乘的白袍上扫过。

“看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还是个贵族小少爷？”

“管他是什么。”

独眼龙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到了这里，是龙也得盘着！小子，想进城吗？先交点过路费吧。”

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地向凯尔逼近，堵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周围的阴影里，更多的目光聚集了过来，带着看好戏。

在这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一个落单的、看似毫无抵抗力的孩子，就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凯尔没有动。

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走向自己的两个人。

在他的视野里，这两个人的灵魂，早已被漆黑的罪孽彻底侵蚀。

那矮个子男人的身上，缠绕着至少十几条代表着“抢掠”与“杀戮”的黑色因果线。

其中几条还连接着妇孺的凄厉惨叫。

而那个独眼龙，他的罪孽更加深重。

除了杀戮，他的灵魂深处还沾染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代表着“凌辱”、“虐杀”的深紫色污秽。

他的独眼，正是一次施虐时，被一个绝望的女人用发簪拼死戳瞎的。

他们能活着，简直就是对“秩序”二字的侮辱。

“有罪。”

凯尔的嘴里吐出。

带着一种浓浓的裁决意味。

“哈？小子，你说什么？”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你到这儿，可就再也不是什么小少爷了。”

矮个子男人没听清，走到了凯尔面前，狞笑着伸出脏兮兮的大手，就要去抓凯尔的衣领。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一股冰冷宛如实质般的杀意，便从凯尔身上爆发出来！

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极致纯粹的要将一切不洁之物彻底净化的审判意志！

这股杀意是如此的凛冽。

以至于周围原本燥热的空气，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矮个子男人和独眼龙的笑容，同时僵在了脸上。

他们混迹于此多年，对杀气最为敏感。

但是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冰冷的杀意。

尤其……还是从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

“你……”

矮个子男人刚想说些什么。

凯尔的右手之中，出现了一柄剑。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魂力波动。

剑脊之上，雕刻着繁复而神圣的纹路。

剑身更是呈现出一种仿佛由光芒凝聚而成的质感。

给人一种无法言喻仿佛天生就该斩断一切不公的锋锐感。

审判之剑。

“义理”！

“一把破剑也想吓唬老子？！”

“爷的武魂可是砍刀！”

短暂的惊愕过后，独眼龙怒骂，举起手中的砍刀，对着凯尔的脑袋就要恶狠狠地劈了下去！

面对这一刀，凯尔没有后退，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作为先天满魂力天才，在没有附加魂环之前，所能动用的最纯粹的身体素质！

光是凯尔的身体素质，便是早已远超常人，甚至超越了许多低等级的魂师！

在独眼龙的眼中，他的刀正在落下。

一举一动，破绽百出。

凯尔的身体微微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砍刀带着风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发丝劈下，重重地砍了个空。

就是现在！

在独眼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凯尔身影则是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瞬间贴近了独眼龙的怀中。

他的个子很矮。

这个距离，正是独眼龙这种高大身材最难发力的死角！

独眼龙心中警铃大作，想要抽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看到一抹金光，从下而上，一闪而过。

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让人忽略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响起。

独眼龙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道血线，从他的胸膛正中，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脖颈。

“义理”，作为凯尔的剑武魂，其锋利程度，远非凡铁可比！

它轻易地破开了那身破旧的皮甲，也轻易地切开了人的肌肉骨骼。

“嗬……嗬……”

独眼龙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漏风般的声音。

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他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向后倒去。

砰！

一具尸体，溅起一片泥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旁边的矮个子男人，甚至还没从同伴的攻击中反应过来，就看到了他倒下的尸体。

“啊……啊！你！你杀了老独！！”

矮个子男人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然而，凯尔的审判，一旦开始，就不会中止。

“罪二，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