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坠落

6

我没有离开医院，晚上就睡在走廊里。

半夜的时候有些冷，醒来时身上被披了毯子，陆宴就坐在我身旁。

我拉住他的手，小声跟他道歉，“对不起，是不是都是我太不听话了把你气成这样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了。”

说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说没有人会跟一个残疾人在一起。”

陆宴红了眼眶，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酥酥，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食言了。”

“不过，我不会不管你的。”

“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我把脸埋进他的掌心，“可我不想让你做我的哥哥，我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也喜欢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医院里四下无人，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凑过去吻上了陆宴的唇。

他怔愣片刻，伸手推我。

可我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亲密地贴合着他的身体。

陆宴没再推开我，而是叹了口气，低声道：“酥酥，我要跟沈媛结婚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头顶上方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心里仿佛有一根紧紧拉着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断裂，反噬到了我，心脏被绷得生疼。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眼泪都凝固住了。

陆宴轻轻抚了抚我额头的碎发，“酥酥，你从前说过，想去国外留学，我给你办好了手续，你随时可以离开。”

“对了，还有周绪，他愿意跟你一起去。”

“有他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我怔怔地看着陆宴，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轻声打断他的话，“你……在赶我走？”

“陆宴，我要是走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扯着苍白的嘴角笑了笑，眼里泪光闪烁，“那也好。”

我笑了，赌气般的说道：“好啊，我离开，但我不用你帮我，不用你施舍我。”

“毕竟，你没有义务供养我。”

陆宴注视着我，良久，问道：“酥酥，你知道你哥哥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是为了救我。”

“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替我挨了一枪，那一枪正中他的心脏。”

“我欠他一条命，所以供养你，是我的义务。”

“酥酥，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

我彻底懵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怪他吗？

怪的。

可我却始终无法恨他。

哥哥刚去世时，我觉得好难熬。

妈妈天天哭，她说怎么死的不是我。

一个黑夜，她偷偷喝了农药自尽了，等第二天我发现时，她的尸体都僵硬了。

我爸把她的尸体匆匆火化，然后继续赌博。

要债的人要到了家里，那是一大笔欠款，我爸还不上，所以把我给卖了。

当天我就被装到麻袋里，卖去了深山。

我以为自己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可陆宴出现了。

他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对我说：“别怕，我带你走。”

他的父母不允许他带着我生活，所以他就自己赚钱养我。

怪不得啊。

我就说，除了哥哥哪里有人会这么一心一意的对我好。

原来，他都是因为愧疚。

那么骗我也是因为愧疚吗？

我闭上眼睛，泪水肆意划过我的脸颊。

“陆宴，你好狠的心啊。”

“你说我哥哥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对我，会不会后悔救了你？”

陆宴笑了笑，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他低着头，喃喃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