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郎君

山石将白虎拖下坑，开始剥皮。

王圆胖拎着狍子跑了出去，片刻之后背了一口大锅回来。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王圆胖将大锅放下，用几根粗壮的树干支起一个简易炉灶，又去拆那门板。

“你在干嘛？”山石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王圆胖板脸说道：“当然是准备煮白虎肉了！”

山石用手中的剔骨刀指了指门板下的王婆。

王圆胖心领神会，掀开门板，丢到一边，伸手将王婆的尸身拎起，转出门去。

山石摇了摇头，继续小心翼翼的用剔骨刀沿着白虎皮和肉之间的纹路缓慢切割。

不过一壶茶的功夫，王圆胖就又回到了这里，他卷起衣袖，从兜间摸出几个纸包，冲着山石挤了挤眉头，说道：“这老婆子家里居然还藏着几包盐巴，嘿嘿。”

见山石不理他，自顾自的去捧了雪放入锅中，搓了搓手之后用火石将一篷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干草点燃，升起了火。

脏小玉在一边帮着山石扯着虎皮，小手冻得通红，却丝毫不敢懈怠。

王圆胖点着火之后将那门板踩碎，丢进火堆，火势顿时旺了起来，拍了拍手，洋洋自得的说了句：“万事俱备，只欠虎肉！”

脏小玉抬头白了他一眼，而山石则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一般，仍然在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手中的工作。

王圆胖自讨没趣，咳嗽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跺着步子来到山石身旁，挺着个大肚子斜眼往下看去。

山石一刀割完，将虎皮从脖劲下颚处往两边扯，“刺啦”的声响中，虎皮不断的被剥离。

王圆胖赞叹说道：“山石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起码有我爹一半好！”

山石闻言，顿了一顿，说道：“你爹确实厉害，可惜虎父也会有犬子。”

王圆胖对山石的讽刺像是丝毫不在意，说道：“我爹厉害，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猎户，做了那最厉害的猎户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喂了野兽？”

山石抬头看向王圆胖，问道：“总好过你整天乞食或者偷摸要来得好不是吗？”

王圆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一甩他那脏兮兮的衣袖，说道：“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叫读书之人只能算窃不能算偷。”

脏小玉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王圆胖羞得满脸通红，要是换在以前，他一巴掌就抽过去了，可是现在山石明显护着这丫头，而如今的山石极不好惹，在心中对山石不自觉的生出了敬畏之心，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竟然转变成了羞愧之心，这种滋味，还是王圆胖首次尝到。

山石像是失去兴趣，低下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片刻之后忽然问道：“这都是王老鬼教你的？他还说了什么？”

王圆胖从尴尬之中迅速转换成师者的模样，背手望天，叹息一声，说道：“大丈夫应该不拘小节，你若问我生平有何志向，我便只有一句话答你！”

王圆胖提高嗓音，故意停顿，想要山石发问，哪里知道山石根本不问，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某家志在天下！”

声音之大，简直让人耳膜受损，远处林间几只寒鸦被惊，展开双翅“呱呱呱”的飞向远方。

山石站起身来，将一块刚切下的虎肉丢给王圆胖，说道：“你总得先填饱肚子。”

王圆胖慌忙接住，蹦跳着来到已经被煮沸的大锅边上，将虎肉扔入其中，然后半蹲着身子眼泛绿光的看着那块虎肉在锅中翻腾，先前的冲天豪气再也不见半分。

太阳高悬，虎皮已经剥下，山石将白虎肉顺骨全部剔下，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对王圆胖说道：“去把大家伙都喊来。”

王圆胖眼珠一转，看了看那堆虎肉，问道：“你不是要把这些肉都分给那些饿死鬼吧？”

山石捡起两块虎肉，丢进锅中，点了点头。

王圆胖朝山石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好样的！”然后转身旋风一般的出了门去。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议论声。

王圆胖领着几十号人，来到了破屋外面，只听得他的声音在喊：“大家伙都听着！都别吵！虎肉，你们一个都不会少！”然后才钻进屋内。

王圆胖径直走到那堆虎肉前面，捧起一堆，走出门外，一边给门外的人分派虎肉，一边说道：“来吧，别抢，每家都有份！拿了回家煮上一锅，炖得稀烂，喝上他娘的三大碗！吃上他娘的一大块！管饱！”

传来一阵喝彩声。

山石从锅中捞出一块煮烂的虎肉，递给脏小玉，说道：“吃吧。”

脏小玉却看着门外，嘟着小嘴。

这时又听到王圆胖的声音传来：“大家伙嘿！这白虎是山石所猎，这虎肉也是山石所派，那虎皮来年还能救大家伙的命！嘿嘿，不用我教大家怎么做了吧？”

稀稀拉拉的“谢谢山石”之声响起，渐渐变成了山呼海啸般。

众人想要入屋拜谢，却被王圆胖拦住，他说道：“嘿嘿，山石既然不出来，大家伙也就别进去打扰啦。”

也许是摄于王圆胖平日里的淫威，也许是因为山石一向独来独往，众人在再次拜谢之后逐渐散去。

王圆胖折身入了屋内，得意说道：“怎么样？干得漂亮吗？”

山石朝他笑了笑，从锅内捞起一块虎肉，丢给他。

王圆胖伸手接住，一边啃一边凑上前来，探头一看，锅内已经没有虎肉，嘀咕了一声，自己转身去取了两块，丢入锅内。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山石...我能进来吗？”

山石皱起眉头，因为他听出这声音是在雪崖地下和王三一起陷害他的王八。

“进来吧。”山石说道。

王八左手捧着一块虎肉，右手拄着一根树枝，拖着那条被山贼射伤的腿，蹒跚着走入屋内。

山石皱眉问道：“什么事？”

王八张了张嘴，忽然一下跪倒在地，低着头说道：“山石呐！我王八对不起你！这虎肉我实在是...”

山石打断他，说道：“八叔，过去的事就算了，虎肉你拿回去，大家都活在生死之间，谁也不容易，家里的孩子还在等着吧？”

王八猛一磕首，说道：“要是没有这块虎肉，娃真的就要饿死了！我...唉！山石！谢谢啦！”

山石站起身来，又拿了一块虎肉塞给王八，说道：“赶紧回去吧，娃还在等呢。”

王八在山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千恩万谢之后离去。

王圆胖坐在床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山石你如今真是风光无限，人生呐！唉！人生得意须尽欢呐！”说罢之后，他将手中的吃了一半的虎肉用下摆卷好，丢下一句：“我给王老鬼送去！”溜出门去。

山石心情大好，笑骂了一句：“算你还有些良心！”

脏小玉一直看着山石，忽然说道：“你刚才笑了。”

山石转头看向她，诧异问道：“什么？”

“很好看。”脏小玉说完之后低下头，捧着虎肉吃起来。

山石一愣，然后微笑，低头吃肉。

到了下午时分，日头已经西斜，山石放下手中的剔骨刀，看了看堆在一起的虎肉和其他猎物的肉，又将剥下的皮一张张展开，用细长的树枝撑开，挂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咳嗽声，王老爹走入屋内，后面还跟着王大。

“山石啊，今日你这分派虎肉的义举，实在是大大的善事！”王老爹一入屋内，就对山石翘起一个大拇指。

山石将手中的活交给脏小玉，然后说道：“老爹，山石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大家伙或多或少也都帮过我忙，给过几口饭吃，这不算什么。”

王老爹和王大闻言都轻轻点头，接着王老爹说道：“山石啊，那白虎皮...”

山石转身取过，交给王老爹，说道：“这虎皮我已经剥下，就交给老爹保管吧。”

王老爹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虎皮，交给王大拿着。

咳嗽一声，王老爹说道：“山石啊，听说在山上的时候，你得罪了雪松岗上的山贼？”

山石坦然说道：“我射死了两个。”

王老爹和王大闻言俱是倒吸凉气。

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王老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王大赶紧帮他捶背，王老爹待呼吸稍微顺畅之后，伸手示意王大停止，抬起头来对山石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山石一时被他问住，想起那红花黑甲山贼隔空一拳将半丈长的硬箭轰碎的情景，不知如何回答。

王老爹又说道：“雪松岗上的山贼出了名的凶恶啊！山石啊！你可知道？你虽然猎到了白虎，官府会放过我们了，但同时你也给我们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山石开口说道：“可是那个时候如果不射死那两个山贼，白虎就会被他们捡去...”

“愚蠢啊！猎不到白虎，官府虽然会逼税，会有人饿死，但总会有人活下来！你杀死了山贼，来年开春我们不被屠村才怪！”王老爹跳脚骂道。

王大插话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到时候只能和山贼们拼了！”

“拼？你拿什么拼？我们村现在拉得开弓箭的只有十几个人，山贼可是有着好几十口子啊！”王老爹激动的喊道。

山石沉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爹你放心吧，这事我自己解决！”

王老爹忽的转过身，对山石竖起大拇指，说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山石你果然是条好汉子！”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这样，那山石你赶紧搬离我们村子，省的让那些山贼知晓你是我们村的。”

王大喊道：“这样不是让山石去送死吗？”

王老爹劈口打断：“吉人自有天相！要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王大张口欲言，山石打断了他，说道：“别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等大龙卷停了，我就走。”

王老爹满意的点了点头，夹着白虎皮，拉着王大走了。

山石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去，脏小玉则呆呆的看着山石。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