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在北京

梁少辉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简洁送她表姐去了，又一次和梁少辉错过。侯得志领着他去公司宿舍。

公司宿舍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里，走了没三分钟就到了。这是一所只有两间正房的小院子，加盖了三间厢房后，院子里只剩了两米多宽的长长一条空地。正对着大门口，在三间厢房的南面加盖了一个小棚子算是厨房，里面煤气炉燃烧着蓝色的火焰，两个人正在里面做饭，一股股油烟从棚子里面冒出。

一个身穿工作服，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人正左手拿铲子，右手端炒勺在炒菜，嘴里还在和边上蹲着的择菜的不停的说话：“想当年，我也是考过国家二级厨师的，抻过两年兰州拉面的大厨。那时…”

“行了，郭宝全，甭提你那点儿光荣历史了，你丫的不是没考上吗！”刚进院的侯得志打断厨子滔滔不断的话语。

“哎呦，侯大经理，稀客稀客，是哪阵香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的啊。”厨子郭宝全扭头一看，又看到了跟在后面提着行李的梁少辉。这郭宝全浓眉小眼，嘴上蓄着两撇小胡子，样子很滑稽。操着一口陕西味儿的普通话，不知道和小品演员郭达有没有关系。

“我就说吗，来新人了，要不您老也不会贵足踏我们这贱地呀。”郭宝全是连挖带损，不知道是和侯得志关系好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郭大哥，我叫梁少辉，以后在一起工作，还请多关照啊。”梁少辉连忙打招呼，见他两手没空，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哎，客气了客气了，叫我郭宝全就行，谈不上什么关照不关照的，互相帮助！互相帮助！”郭宝全看他这么客气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哈哈，你丫这么厚的脸皮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侯得志左手在郭宝全后脑勺轻轻扇了一下，然后带着梁少辉向里走去。

“侯得志！我记着你这一下了，别让我得着机会！”郭宝全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侯得志把他领到正对着院子的一间正房。指着靠着西墙中间一张高低铺空着的下铺位置说：“你就先在这位置吧，以后看哪有空床你愿意搬再搬。我先回去了，刚你打招呼的郭宝全是这宿舍的舍长，你有什么问题找他吧。他挺热心肠的一个人，就是嘴有点欠抽。”

“那行，麻烦侯经理了。”梁少辉看他要走，把两个包放到床上要去送他。

“哎哎哎！收拾你的床吧，别这么客气，我最受不了这个，我走了，明儿见了您了！”侯得志连忙拦住他，走出去顺手把敞着的门一带，关上门走了。

这间屋子东墙挨着门口有一米多宽的空地，是给向里开的门留的，空地贴墙放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鞋架，上面放着几双鞋子和一些滥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沾满了灰尘，看样子好久没人动过了。鞋架前面放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垃圾筐，一把光秃秃的笤帚和一个簸箕。

鞋架向北贴墙顺着两组高低床几乎快摆到了到北山墙，西边紧挨着门口的窗户向北也顺着两组高低床，梁少辉的位置就在第二组的下铺。他的床北面直到北山墙打横摆着两组高低床，拼成了上下铺的双人床。整间屋子六组高低床只有梁少辉和他南面的下铺是空的，别的床上都放着各种颜色的被褥。有的被罩都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看样子已经住了十个人。

梁少辉的床上放着两个红蓝相间的大蛇皮包和一些搓的一团一团的废报纸。里面的墙上贴着黑乎乎的报纸，看样子有年头了。梁少辉南面的下铺放满了各种颜色的塑料脸盆，盆里面放着各种颜色的毛巾和各式各样的香皂盒，刷牙缸子。当然了，缸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牙刷和各种品牌的使用程度不同的牙膏。

梁少辉正对着乱糟糟的床铺发呆，这时候屋子的们被推开了，郭宝全走了进来：“呵呵，屋子挺乱的吧，集体宿舍人多了就这样。”边说边把门口床上的几个洗脸盆拿起来塞到床下。

“你把那床上两个包放到这边，我去给你找张床垫子。”郭宝全说着又走了出去。

梁少辉把两个包搬到那边刚空出的下铺，把床上的废报纸敛到一起揉成一大团扔到门后的垃圾筐。

郭宝全抱着一张军绿色的床垫走了进来，扔到了梁少辉的床上两手一抻打开。梁少辉赶忙过去帮忙一起把垫子铺好。

“不好意思啊郭大哥，我刚来就给你添麻烦了。”梁少辉有点没话找话。

“没什么麻烦的，以后住一个屋子了，说近乎点就是一家子了，谁麻烦谁的客气起来就没个完了。”

“那是那是，我这不是初来乍到吗，以后你想让我客气我还客气不了了呢。咱们公司一共多少人啊。”梁少辉心里一动问道。

“咱们屋加上你是十一个，隔壁十个。那三间小房儿六七八……一共二十一个，这就四十二个，还有五个不住宿舍的。速递员就是四十七个，还有两个话务员，两个调度，一个会计，一个业务，一个司机，一个经理，再加上老板一共是五十六个。”郭宝全算完一拍手，看样子以前也没算过多少人。

“这么多人啊，我还以为顶多三十个呢。”梁少辉确实很吃惊。

“呵呵，这速递员流动性很大，来来去去的不稳定，我刚来的时候确实不到三十个，今年过了年招的就有十来个了。行了，你收拾吧，我去吃饭，你收拾完了来一起吃啊。”郭宝全边说边走了出去。

“恩，你去吧，我约了人了，收拾完去外面吃了。”梁少辉知道他只是顺嘴一说，他来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做半截了，肯定没他的份儿。

梁少辉把被褥拿出来铺到床上。然后把装衣服的旅行包塞到装被褥的空包里，放到临铺上就走出了宿舍。

窄小的院子里已经放了二十几辆自行车，有的地方得侧身才能走过了。偶尔碰到的人都和他点头打招呼，对他这个陌生的面孔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看来别的宿舍都有不少人已经回来了，怎么我们宿舍就郭宝全和刚那个择菜的呢，怀着疑惑得心情走出了院子。

到了公司的门口的时候，公司两扇红色的铁门已经关上了，只有右侧大门上的一个小门半掩着。梁少辉刚进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红棉袄的短发女孩从一间厢房里走出来，正是简洁，见他进来又扭头要回去。

“简大小姐！我错了，我有罪，要打要罚随你老人家意愿，不要生气了。”梁少辉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拉住简洁的胳膊，站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赔罪。

“你是大少爷，我是穷丫头，我哪配生你的气！”简洁挣了两下挣不脱，扭头说道。

“呵呵，我是穷小子，你是穷丫头，咱俩正相配。我昨天被人强拉去喝酒喝到人事不省，今天早上被人叫醒饭都没吃就往这赶，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绝对不是故意的。”梁少辉连忙解释。

“行了，小洁，你看他确实事出有因就原谅他一次吧。呵呵，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徐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边上了。

“就是就是，你看徐婧姐都说应该给我一次机会呢，你们都没吃饭吧，咱们一块儿出去吃吧，我请客，算是赔罪。简洁，给我个机会好吗？”梁少辉心说，徐婧这姐们儿够仗义，这姐姐叫的值。

“哎呀，你们小两口吃饭，我跟着添什么乱啊，你们去吧。小洁，你们俩去吧。”徐婧连忙推辞。

简洁其实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孩子，不过就是使使小性，一时抹不开面子而已。她也知道梁少辉迟到肯定有特殊原因，听他一解释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了。听他说喝酒喝的人事不省心里还在想：你个傻货，人家让你就喝呀，不会推辞啊。哪知到梁少辉是为了装可怜，只是喝多了犯困，睡着了而已。

“婧姐要是不去！我也不去！”简洁年纪虽小，人情世故却知道的不少。人家徐婧劝了半天，我们俩和好，就把人家抛到一边，那也太不懂事了。

“徐婧姐帮帮忙了，好人做到底吧。”梁少辉见简洁松口，知道她的意思，俩人一起劝徐婧。

“好吧，等我穿件衣服。”徐婧见俩人盛情难却，只好答应，回去穿上一件奶白色呢子大衣跟他们出了公司大门。

因为有徐婧在场，那就不能太寒酸了，梁少辉带着他们在霄云路上找了一家中等档次的饭馆儿走了进去。这是一家经营川菜的重庆饭馆儿，古色古香装饰风格，进门处的收银处后面酒厨中间还供着一个财神爷。现在晚上七点多，正是饭馆儿生意最好的时候，声音嘈杂的饭馆儿几乎坐满了人。一身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把他们领到一处靠窗的空位，这桌客人刚走，服务员正忙着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坐定之后开始点菜，推让一番徐婧先点，要了个香菇油菜，又替简洁要了个鱼香肉丝。梁少辉很少到饭馆儿吃饭，他们村的饭馆儿他去的次数都有限，昨天去的东来顺是见的最大的场面了，还是吃的涮羊肉；今天下午是于燕点的菜，他不会点就没献丑。现在他请客，见她们俩就点了两个这也太不好看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没吃过的不敢点，怕被笑话，先要了一个醋溜土豆丝，又要了一个水煮肉片。徐婧见他还要点，就抢过菜谱还给了服务员：

“别点了！够吃的就行了，多了也是浪费。”

“那好吧，小姐，再加一个番茄鸡蛋汤就够了。”梁少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位喝啤酒还是饮料。”服务员问。

“我们不是要了汤吗，现在天还冷，凉的喝了肚子不好受，那个就不要了。”徐婧说。

“呵呵，谢谢婧姐替我省钱。”梁少辉心里想：哎，将来谁娶了她真是好福气啊。

“你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吧，和谁喝酒喝到人事不省啊？”简洁开始审问。

于是梁少辉就把昨天下午回去后发生的事，怎么和陈超去网吧上网，怎么和别人打CS引起冲突，怎么化解冲突，然后被黄天勇拉着去东来顺喝酒等等事情，绘声绘色的向她们俩讲述了一遍。当然了，和于燕聊天，被逼着叫姐那段就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了。

这时候已经开始上菜了，他们每人要了一碗米饭开始边吃边说。

咱们辉少的把戏被简大小姐识破并无情的揭穿，只好一一坦白，今天回去后于燕请吃饭喝酒喝醉的事也被逼问出来。简洁见他认罪态度还算诚恳，这才彻底饶了他。

“少辉你刚来BJ三天，那你和小洁是怎么认识的啊？”徐婧对他们俩的认识过程挺好奇，看他们俩的关系，她一直以为他们应该早就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确实，换谁都会奇怪的。其实他们两个应该算是一见钟情了，俩人家庭条件和成长环境相似，岁数都不大，接触社会不多，少男少女对一见钟情这种事还是憧憬的很，免疫力很低。俩人关系发展迅速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还是简大小姐你来说吧，我也想听听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梁少辉心里已经不把徐婧当外人了，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去你的，你的意思是我当时发花痴了？”他俩是并排坐的，简洁一手拉开他胳膊，一手在他肋下狠狠的边拧边问。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这意思，你想多了。你赶快讲吧，别让婧姐看笑话了。”梁少辉赶忙讨饶，顺势把话题拉回来。

简洁也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于是坐正身体把自己去年怎么辍学跟表姐来BJ打工，元宵晚会后怎么被经理意图非礼，怎么踹了他一脚然后被限期三天搬离公司宿舍，怎么找工作遇到梁少辉，然后不知不觉的被他吸引等等前前后后的经过讲了出来。

两人的故事讲完，一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结账出来，把她俩送回公司，梁少辉自己也往宿舍走去。

本章完下一章速递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