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当铺

第二天，道爷也去看杨桃，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支柱，空洞看着天空。

谁来也不说话，一天如此，两天如此。

男朋友来了，被她赶走了，狠话说了几句，独自一人悲伤，父母来了，她也没有说明原因，独自悲伤。

道爷看到心痛不已，第三天，去看了她，还是如此。

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她没有死去，令得医院的大夫很惊讶，检查一次，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能宣布是一个奇迹。

抵抗癌症，活多几天的案例不是没有，特殊案例，特殊处理。

父母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们心中更加担心的是女儿天天不说话，不吃东西，日夜消瘦，最后的时间，还过的如此悲伤。

“他爸，女儿她这是怎么了？不吃不喝一个星期，铁打的也承受不住，他爸，你想想办法。”

站在门口，杨桃母亲双眼通红，担心的她，寝食难安，眼看着女儿悲伤逝世，她的心揪起来，痛苦难耐。

父亲杨博文握住妻子的手，嘘了一声，让妻子不要说得那么大声，妻子眼睛红红，求助丈夫，杨博文摇摇头，两人老了，当了一辈子的老学究，想不到最后，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女儿病了，没多少时间，最后的时间，都不能给女儿一个快乐的时光，枉为人父。

“唉，女儿她什么都不说，我就算是想要帮忙，也帮不了啊。”

叹息声起，内心填满伤心，无奈。

“他爸，我……。”

道爷眨动眼睛，这两个应该是杨桃的父母吧，看他们的样子，是被赶出来了吗？还有，他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道爷我脸废了？

抚摸一下，并没有，这才放心，不是我的问题，再看身边的狗猫，两老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猫狗，而是在看他。

“那个……你好。”

“你好。”

干涩涩的问候，两边的人都很拘束，老杨这个人不善言语，身边的妻子，偷偷抹去泪水，“小伙子是杨桃的朋友吧？”

“算是吧。”

道爷也不确定是还是不是，她是我的雇主，强行解释，也是朋友。

“什么叫做算是吧？小伙子不要害羞，叔叔阿姨怎么没有见过你？你？”

“阿姨好，我叫做陈道八，人称道爷，八爷，咳咳，口误口误，我是杨桃的朋友，听说杨桃生病了，前来探望，不知道？”

道爷一秒变身，浪里浪气消失，吊儿郎当没了，整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要不是他穿着人字拖，大短裤子，还真被他糊弄过去。

杨博文咳嗽一声，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样啊，小伙子，阿姨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迟疑了一下，阿姨走近一步，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杨桃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她……。”

听着阿姨絮絮叨叨，一开口，停不下来，这些天杨桃的变化，在阿姨口中，变得很严重，甚至比死还要难受。

道爷知道原因，苦涩为难，要不要告诉他们事实，想了一下，道爷欲言又止，看看两人，又看看病房，这一幕被老杨捕捉到了，开口道：“小伙子不要担心，你有话直说。”

看看这气势，这风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那我说了，你们可不能生气哦。”道爷犹豫了一下，这种事情，还是要告诉两人，毕竟他们是杨桃的父母，最后的时间，让他们带着疑惑送走女儿，确实非常残忍。

把杨桃和邓机的事情说了一遍，道爷看到两老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了，心中咯噔一下，这二老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很显然，是他想太多了，两老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摇头晃脑。

这下子，道爷懵逼了，这是啥情况了？

不应该大吵大闹，找邓机算账吗？然后大卸八块，诚如那句玩笑话，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从第一次看到邓机的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同意，邓机这个人，怎么说呢，看似呆头呆脑的，内心想法多，我们女儿自小丰衣足食，不懂得门门道道，自然看不透他的真面目。”

“我们两个阻止过几次，差点闹得女儿私奔，最后唯有妥协，现在，唉。”

二老叹息声响起，睿智的二老，早已经看穿所有，只是没想到，最后的一段时间，还是让女儿给看到了。

道爷这才发现，原来聪明的人不止他一个人，那句话怎么说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既然你二老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为何不让杨桃看穿他的真面目，杨桃就不用受这罪。”

“怎么没有？我们？”阿姨想要开口解释，被老杨一个眼神瞪回去。

杨博文拿出一盒烟，准备点燃，看看这里是医院，放弃抽烟，抱歉一笑：“这种事情，我们做不合适，为人父母，我们……唉。”

道爷感受到他们语言中浓烈的无奈，为人父母，有的事情可以做，有的事情，陈道八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出事了，谁也不想！

“这事情，还得多多依靠小兄弟你帮忙。”

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恳求道爷帮忙，不过我道爷可是很好说话的，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求我帮忙，怎么也得帮忙是不是。

“肯定，肯定。”

寒暄几句，无非痛痒，两老走了，心情沉重，步伐蹒跚，背影如老了十岁。

道爷收拾心情，进入病房，杨桃那丫头，还在盖着被子，不吃不喝，道爷坐下来，自顾自吃上一个苹果，身边的狗，发出汪汪的声音，猫呢，继续睡觉。

“这水果味道不错，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一口一口吃着苹果，道爷说着废话，狗狗汪汪叫着，被子下的杨桃，依旧不闻不问，独自悲伤。

“你不吃点东西吗？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伯父伯母了，他们都很担心你，你不吃不喝，伤心的是他们，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们了，你不会怪我吧？”

这话一出，被子掀开，杨桃复杂看着道爷，咬紧牙关，泪水朦胧，最不先告诉的人就是父母，她对不住父母很多了，这一次，也是如此。

为了那个男人，她不惜和父母吵架，差点要断绝关系，最后，换来了什么？

此刻，她才知道，原来父母那么爱自己，当初的自己，多么傻，多么冲动。

“我……。”

言语到了嘴角，说不出口，心中总有千言万语，此刻无语凝噎。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哭得暴雨梨花。

她错了，她很想说一句，她错了。

道爷放下苹果核，翘起二郎腿，笑道：“很奇怪我为何一直帮你是吧？”

杨桃通红的眼眸，注视道爷，点点头，一个陌生人，忽然间带着一只狗出现自己生命最后瞬间，可自己竟然没有半点的反感，排斥。

一如多年不见的朋友，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心事，和他说，整个人感到无比轻松，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感觉。

“我呢？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做了一项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咳咳，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

低头看到狗狗咬自己的鞋子，凶狠盯着自己，仿佛在警告，只要他一开口，狗立刻会咬他。

“什么交易？”

道爷放下二郎腿，踢踢身边的狗：“去去，别碍事。”

“那个，交易的事情，你早早忘记吧，现在说回正事，你还好吗？”

“……。”

猫扬起了脑袋，看看天花板，白色，并没有神马色彩。

狗低头寻找好吃的，除了鞋子，还有一股留下来的臭味。

杨桃愣了片刻，干裂的嘴唇，张开口，说出一个字：“能给我一个苹果吗？”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啦。

道爷拿起一个苹果，刀子快速剥皮，好吧，其实很慢，很慢，小心翼翼，终于搞定了，杨桃吃上一口，咀嚼片刻，咽下去。

“你说，为何人总会犯错误？”

“犯错是不可避免的，比如你，比如我，都会犯错，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道爷开始了长篇大论：“想当年，孔子老人家都会犯错误，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世界这么大，诱惑无数，有的为了功名利禄，有的为了钱财，有的为了女人，各种各样的理由，也自然酝酿出各种错误。”

“我们是人类，有自己的欲望，如鸟为了自由，翱翔天空，鱼儿为了自由，不断进化，你我不能躲避错误，只能遇之改之。”

“再从我们古代说起，古代的世界，可没有现在这么复杂，我给说说，古人常犯的错误……。”

差点从李白，杜甫扯到了宋太祖呢，长篇大论，说的杨桃目瞪口呆，这货是老师吗？为何这么能说？

“那个……我困了。”

杨桃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盖头就睡，丝毫面子都不给，道爷尴尬了，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