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哥杀了我后在坟头痛哭

3

等到梁昱终于绕出迷宫一样的密林，天色已经泛起了白。

村口处破天荒地挤了很多衣着简朴的人。

三两村民极具穿透力的粗噶声音钻入耳膜。

「哟，咱们村哪里来的小轿车？」

「看上去好高档嘞！」

「谁家儿子这么有出息啊！」

我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角落，佝偻着身体的爸爸妈妈。

他们的头发已经花白了，满脸褶皱，畏畏缩缩地踮着脚，好奇地张望着。

有人猛地撞开爸爸，爸爸一时不察，摔在地上，却一声也不敢吭。

村里的人向来看不起我们一家。

可是见到父母这副样子，心脏依旧酸的厉害。

「滚开。」

清冽的嗓音在一众叽叽喳喳的方言当中尤为明显。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民纷纷回头，视线在梁昱脸上顿了一瞬后，无一不变得错愕。

尽管梁昱的衣服在掘坟过程中变得肮脏，他周身矜贵的气质却始终与这个破败的小山村完全割裂开来。

「这是...梁家那小子？！」

他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不由自主地往我的父母身上撇了一眼，嫉恨又尖酸地说着刻薄的话，「这梁家还能出这种人才？」

「梁强这窝囊废撞了狗屎运了？」

村民毫不避讳的交谈声让我火气蹭蹭往上冒。

可我只是一个游魂，什么也做不了。

我几乎是愤怒地瞪着梁昱，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爸爸妈妈此刻的艰难处境，还能端出这副冷静的姿态来。

「儿子！儿子！」

撕心裂肺的哭喊听上去悲痛非常。

我看到妈妈原本暗淡的眼睛亮了亮，破天荒地大着胆子，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语气全然没了畏惧，「没听见我儿子叫你们滚开吗？」

跟在她身后的爸爸也挺起了身体，高昂着头，对上村民若有若无的眼神，得意地回瞪过去。

妈妈脚步近乎急切地朝梁昱这边跑来，「儿子，三年来你到底去哪了？」

「爸爸妈妈已经知道错了，你别那么狠...」

妈妈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我有些不忍地眨了眨眼，胸腔却窒闷到无法呼吸。

爸爸妈妈对于梁昱杀了我的事情，竟一点也不怨恨吗？

妈妈眼含热泪，想去握梁昱的手，谁知竟被梁昱猛地避开。

梁昱皱着眉，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嫌弃，「别碰我。」

「你们是死是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梁昱整了整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在看到爸爸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靠过来时，猛地发力。

他一脚踹到了病重的爸爸身上。

爸爸跌倒在地上，苍老的脸上沾上尘土，显得狼狈又心酸。

「畜生！」

爸爸饱经沧桑的嗓音沙哑，他愤怒地几欲呕血。

「留你们一条命，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梁昱的声音冷漠地可怕.

4

他旁若无人地绕开躺在地上呻吟的爸爸，打开车门，把我的骨灰放在副驾上。

我的鬼魂也自动跟上了后座。

梁昱关上车门，正要启动汽车，一个瘦小的身影重重摔在车前。

爸爸上半身衣服大敞，胸前被踹出的淤青触目惊心地袒露着。

浑浊的眼睛不知何时流了泪。

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儿子，你要去哪儿？！」

村口不知不觉已经围满了人，挤在一起看村里难得一遇的笑话。

我看到妈妈难堪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

梁昱握着方向盘，降下车窗，却并没有回答爸爸的问话。

「滚开。」

「不孝啊！你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怎么养出个不孝子？」

「造孽啊…」

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多年来一直是强势的。

他会像村里所有父亲那样，生气了就对孩子动辄打骂，拳脚相加。

但不顾村里人的劝阻，送梁昱去外面读大学，又供我读书上学的，也是他。

我惧他，但不恨他。

我不知道梁昱对爸爸滔天的恨意是从何而来的。

爸爸依旧半坐在车前方，粗着嗓子怒骂，「你就该和你妹一起去死！」

恶毒的话让我怔愣了一瞬，浑身发冷，一时动弹不得。

眼前的爸爸变得格外陌生。

下一秒，梁昱眼神一冷，脚毫不犹豫地踩上了油门。

汽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我猛地闭上眼睛。

一声惊恐的尖叫。

车辆在泥路上颠簸着，震得人头晕。

我的心脏分明早已停止跳动，无尽的恐慌却依旧源源不断从心底冒出。

我急急转过身去看。

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

我眯起眼，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妈妈搀着摔倒一旁的爸爸，佝偻地站着。

爸爸用手指着我们离去的方向，怒骂着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人命…

还好梁昱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我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了一口气，瘫坐在后座。

梁昱看了一眼后视镜，轻笑了一声。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有把爸爸撞死吗？

「安安，哥很快就给你报仇，让他们给你赔命，好不好？」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惊惧地望着梁昱的侧脸，只觉得他的疯病变得更加严重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5

我眼睁睁看着汽车驶离村庄，直到消失不见。

我从小便在富山村长大。

说是富山村，其实十里八乡都没有比我们村更穷的了。

富山村坐落在深山。

除了村民，以及时不时被拐卖而来的妇女和孩童，再也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

村民以生男娃为荣，生下的女婴则不受重视。

她们往往要包圆家里一切脏活累活，十五六岁就会被父母因为几千块的彩礼，嫁给大她几十岁的老头，就算一出生就被扔到山沟也是不足为奇。

而我比较幸运，父母并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儿便不要我。

明明父母已经生了一个男孩儿，他们也从未抗拒我的到来。

尽管我出生后让这个家里总是入不敷出。

尽管我两岁的时候，就被确诊为心脏病。

我看着头发花白的妈妈艰难地弯下腰，蹲下身，哭着去扶倒地不起的爸爸。

眼睛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前所未有的恨席卷全身。

我赤红着眼，怒视梁昱面无表情的脸。

我不知道梁昱为什么这么狠。

把我关在废弃的柴房，让数不清的蛇对着我吐信子，让我因为惊惧过度心脏病复发猝死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对亲手将他养大的父母也如此残忍？

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