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在远方

肖志骑着自行车载着葛虹快乐地往裕丰工业园骑行，他们刚转进裕丰工业园区南大门的辅道上，自行车就骑不动了。大门外严严实实围了很多人，齐刷刷地伸长脖子往园区里面观望，还十分地安静。

肖志用左手推着自行车，右手护着葛虹，好不容易挤到保安亭外，准备叫人开门。值班保安员看到是肖志，赶快打开旁边的小门，焦急地说道：“主任！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宿舍楼有个女孩子要跳楼！一直打你的BP机都没有回复，沈总他们都急死了！”

“你们继续加强对大门范围内的戒备，除了公安、救护车、消防人员外，其他人员只准出不准进！”肖志干脆利落地吩咐完，把自行车交给保安员后，立即向宿舍楼冲过去。

今天是星期天，晚上除了塑料注塑厂是全天候两班倒，还在正常上班外，其他工厂和车间都没有加班。

肖志跑到宿舍楼区，广场上是乌压压的一大片，全是望着一个方向的无数颗脑袋，要想挤过去还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

肖志毕竟是干了一年多的保安部主任，还天天看着沙盘，他对整个园区的格局是了如指掌。肖志很快判断出，事发宿舍楼应该是中间一排，靠西北方向的那一栋楼。

南边工厂区没有人，在西南方向有一个消防应急通道。肖志似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向消防通道跑过去。他飞快地翻越了铁门，来到园区外面的马路上。

马路的两端已经被保安员封闭了，肖志跑到事发宿舍楼下面，看到马路边靠围墙的一片区域，已经堆起一米多厚各种颜色的被子。宿舍楼第六层阳台的护栏上，向里坐着一个黑影，看似摇摇欲坠。

院墙上，李国治和三名保安员，两人一组，分别拉起两床被子，准备接住随时从楼上掉落下来的人。肖志吩咐旁边执勤的保安员，上院墙把李国治替换下来。

“主任！你可回来了，沈总和公司的管理人员正在楼上做劝导工作。跳楼的那个姑娘是嫂子办公室的文员叫马莉，最近她和二队保安员宋君铭在耍朋友。先前她一个人在宿舍里喝了一瓶老白，现在坐在阳台上说要见宋君铭，如果见不到宋君铭，她就要跳下来。

院墙内到宿舍楼这片区间，都垫了一层约一米厚的棉被。就是院墙上最危险，不好铺被子，只能是让人手接。报警也过去半个钟了，公安还没有过来。”李国治快速简明地汇报了整个事件的大概情况。

“目前你们的处理方式是最合理的，告诉院墙上的队员们一定要小心！千万注意安全！”肖志说着就拿过李国治的对讲机，喊道：“我是肖志，我命令！一队队长严刚！马上带领四名保安员，并带上消防绳和消防锤上七楼待命！二队队长胡国权！继续安排人手征用宿舍楼里的被子，送到相关区域加垫，继续清空事故楼里的无关人员到警戒区外。园区南大门门岗请注意！马上派一名保安员护送葛虹到宿舍九号楼D六楼，完毕！”

肖志把对讲机递给李国治后又说道：“李国治！叫一个班长接替你指挥这一块区域，你跟我上楼去！”

肖志和李国治迅速翻过院墙，快速爬到六楼。

“姑娘！听话啊，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解决的嘛！千万不要激动啊！我是宋君铭的舅舅，我叫沈国华，我们都是认识的。我没有管好他，我有责任，我向你道歉啊！请你放心！我一定叫他回来见你！他敢对不起你，我一定为你做主！一定狠狠地教训他！……”这是沈国华不紧不慢的声音。

有公司总经理，并且还是当事人宋君铭的舅舅，在这里做思想工作，当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啦。肖志拉了一下李国治的胳膊，赶紧奔上七楼去了。

由于严刚他们还没有到，肖志趴在七楼阳台上往下探视。虽然没有白天的视觉好，借着其他楼层的灯光和马路上的路灯，以及对面楼里射出来的灯光，还是能把六楼阳台看清楚。

这种阳台是传统宿舍楼中间过道两头的外延半圆型阳台，十分突兀，两边没有任何窗户和水管可以利用。

马莉还是面向楼道内坐在护栏上，情绪非常激动。她在剧烈的抽泣，加上酒精的作用，她的身子在不停地晃动。有时还在前后摇动，重心稍有失位就会仰身掉下去。

虽然楼层之间的净空不算高，六楼阳台到七楼阳台的距离也就三米五，但是要想从上到下去救人，不但非常困难还相当危险。目前有这方面救援训练的，只有肖志和李国治，他们必须尽快拿出营救方案。

“主任！”严刚带领四名保安员背着消防绳，手上拧着消防锤，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李国治连接消防绳！你们几个，赶快把旁边两间宿舍门打开，再找几床被子拿到阳台上来，海绵垫也行！”肖志吩咐道。他继续探头查看下面阳台上的情况，他听到葛虹似播音员般柔和温暖的声音传上来。“马莉，放松点，不要激动。我们天天在一起工作，我们是好朋友，我们说说心里话好吗？”

“葛虹，感谢你在这一年多对我的照顾，我被宋君铭那个混蛋骗了！呜呜呜呜！嗯嗯！哼！他原来有老婆，他欺骗我，说他们已经离婚了，要跟我好，还要娶我。呜呜呜！他不但没有离婚，就在我们公司里，他还找了四五个女人。

嗯哼！今天晚上，我又看到他带着一个女人出去了！呜呜呜呜！他太欺负人了！我上月才给他打掉了孩子，我都没脸见人了！我爹妈也不会要我了！呜呜呜呜！我不想活了……”马莉哭诉着，开始移动身子，想在护栏上战起来！

“马莉！别动！”葛虹急忙大声阻止，并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要去拉马莉。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马莉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好好！我不过去。马莉，你坐好别动，我就是来陪你说说话，我们是好朋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好难过！你刚才说到爹妈，我都想哭了，我好想他们！我还有个孩子，才一岁多，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还看过我爹妈和我孩子的照片呢，还夸我的孩子长得好可爱！……”葛虹在努力安抚马莉的情绪，并尽量拖延时间。

“消防绳接好了吗？找好固定位置没有？”肖志焦急地问道。

“主任！接好了，三股。绳子固定的位置是左边宿舍厕所里的那根下水管，是铁管来的，我试过了，非常牢固！绳子还绕过了宿舍里的四张铁架床，我们把铁架床全部拼绑在一起，横在门后面的。”李国治回答道。

“就这样了！把消防绳穿过有棱角的地方，都用被子或海绵垫一下，尽量垫厚点。严刚！李国治！你们过来一下！”肖志喊道。

严刚和李国治一起来到阳台边，肖志说道：“马莉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必须马上实施救援！严刚！待会儿你到六楼，躲在葛虹的身后埋伏好，不要让马莉看到。我会从七楼阳台跳下去，用脚蹬也有可能用手推，就是用尽一切可能的动作，把马莉撞进阳台里。一旦成功，你要迅速把马莉控制住，再把她带到安全的房间看好！”

“主任！要不我们再等一下公安吧？他们应该快来了吧？”严刚问道。

“等不了啦！我看马莉的情绪随时有可能失控！再加上她喝了那么多高度白酒，这夜风一吹，头脑更不受控制！你先下去做好准备工作吧！”肖志说道。

“主任！你指挥，我下去救人！”李国治说着，就把消防绳往自己身上套。

“我去！你的身体太重了！另外，我比你有经验。待会儿你在上面负责消防绳不要打滑，执行命令！”肖志说道，他一把抓过李国治手中的消防绳，迅速套在自己身上。

李国治把所有的接头，再重新检查了一遍，又拿了两床棉被铺在阳台的护栏上。这种护栏是钢筋水泥浇筑的，一米三高，虽然有一尺厚，但是有棱角。

肖志已经套好了消防绳，他用手臂量了三米一的下落长度，叫李国治打结，再用两把消防锤固定在阳台的护栏里面，防止打滑。

肖志迅速爬上阳台护栏，就要跳下去救马莉。这时，李国治和四名保安员，一起来到肖志面前，肖志紧握着拳头与他们分别击了一下拳。

“马莉！坐好别动！我们不会过去！······”葛虹急促的呼喊声从六楼传上来。

肖志双手拉着消防绳，探头看到马莉的左腿已经放到阳台外面了，她的右腿正在往护栏上挪动，身子晃动得十分厉害！

“来不及了！”肖志说道，双手拉住消防绳，双脚呈八字状在护栏上沿一蹬，双手一松，呈八字状的双脚已经蹬在阳台护栏的下边沿上。他再顺势一蹬，随即把手里的消防绳全部松开，他的整个身体顿时向外弹射出去，同时极剧下坠。

随着李国治和四名保安员拉着的消防绳突然绷紧，肖志的身体像根木桩一样，对着六楼阳台护栏上的马莉撞了过去。

此时，马莉的整个身子已经向外倾斜，肖志的双脚已到。就在这时，肖志感觉到消防绳向左移动了一下，还下坠了一点。果不其然，肖志的双脚擦着马莉的胸前进去了，好在把马莉的身子往里带了一下。

肖志的身体即将再弹回来，如果不改变运行轨迹，肖志的身体就会像撞钟一样把马莉撞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肖志的双脚迅速往下一勾，他的身子尽力向右倾斜，右手下意识地往下一捞。随着双脚勾住阳台的护栏，肖志的右手抓到了马莉的一束头发，左手顺势扣住了马莉的下巴。六楼过道上的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全都惊呆了，都张大嘴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停止了。

“严刚！快！过来帮手！”肖志大声喊道。

肖志的呼喊声，让严刚和几名保安员回过神来。他们急忙跑过去，一起把半截身子已经悬挂在阳台外面的马莉拖了下来，再抬进旁边宿舍里看住。

肖志的双手扶着消防绳站在阳台的护栏上，指示七楼阳台上的李国治再放一些绳子。随后，肖志跳下阳台，紧紧搂着全身在急剧颤抖的葛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肖志，好样的！谢谢！谢谢你！”总经理沈国华快步走过来，激动地喊道。并亲自帮助肖志解下消防绳，紧紧握着肖志的手，拍打着肖志的肩膀，十分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着你啊？”

“没事的！沈总！谢谢您关心！”肖志挺直站立，微笑着回答道。

“主任，你没事吧？”李国治用极度低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

肖志看到靠在墙壁上的李国治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扭曲着脸，表情十分痛苦，他的左手还用保安服包裹着。

“你受伤了？”肖志赶紧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主任，李队长的手指被消防绳压断了，还在流血！”搀扶着李国治的保安员说道。

“快！送医院！严刚善后！葛虹！你先回去休息！我要送李国治去医院！”肖志说道，他马上背起李国治就往楼下跑。

“立即通知公司的值班司机，马上开车送肖志和李国治去医院！”沈国华吩咐完毕，再走向安顿马莉的宿舍，这件事情还得要他亲自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