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巧合，天都收不了我

1995年警校毕业后，我就选择回县城里工作，心想着小地方事少离家近，生活还便利，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只要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一晃四年过去了，每天的生活几乎都一样，早晨踩着自行车去早餐铺买两根油条，一个包子，一杯豆浆。趁队长来局里前，快速吃掉。我想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有好几次嘴里塞满东西的时候抬起头，都刚好和他四目相对，他已经习惯装瞎子了。

的确如我所料，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翻翻旧档案，出警处理些打架斗殴的事情。我心想警校里学的那些应该都用不上了吧，看着在大城市里处理刑事案件的老同学眼看着变老，突然觉得窝在这里还不错，又要被骂毫无抱负，但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命案。让我从此把早餐改成了小蛋糕。

这天，就在我囫囵吞咽的时候，他疾步向前，敲了敲我的桌子，“别吃了，出命案了！跟上！”“是！”油条渣喷了些出来，这时候啥都顾不上了。说实在我有点兴奋，这是毕业以来第一次真的接触命案。到了现场，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报案人是一个老头，他正瘫坐在地上，同事正在做笔录。由于报案及时，现场被保护得很完整。房子是建在池子旁边的，是自建楼，从楼上就可以看到有山有水的景色，门一打开，五十米外就是池子，虽说比不上大城市的别墅，但这个区域的房子都蛮洋气的，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点钱。

队长先去查看了尸体，我得赶紧跟着，想着学点东西，他蹲下来拉开拉链，我差点没把早上的早餐给吐出来，虽说尸体很“新鲜”，但味道已经飘散出来。还好口罩堵着，没让队长看出我已经吐在了嘴里，我迅速又吞了进去，关键时刻，咱不能怂啊！“这不是早餐铺的老板娘嘛！”我认出了她，偶尔会在她家买早餐，长得还不错，就有了些印象。“你认识她？”“嗯，偶尔去她家买过几回豆浆油条。”“那尸体身份就好确认了，一会儿叫小王再去核实一下。”

这时初步录完笔录的同事走到队长跟前，汇报说：“尸体是一对出去散步的老夫妻发现的，据说是亲眼目睹这个女人冲出房门，跳进池子里的。后来老汉就下水里把她救了上来，救上来的时候还有微弱的呼吸，但后来很快就死了。”

自己跳入池子里的？淹死的？可是池子的水还不到女人的腰部呢！

她只穿了衬衫和胸罩，但衬衫和胸罩看起来都被外力撕扯坏了，而下体什么都没有，连内裤也没有。“队长，这不会是强奸吧？”他一脸冷峻，没回答我，王法医来了，他蹲在下来和队长解释道：“没有任何侵入的痕迹，不是被强奸的。”“那她脱裤子干嘛？”我脱口而出。王法医站起来扶了扶眼镜说道：“年轻人，不要老想着女人脱裤子就是要做那事情。不仅没有侵入的痕迹，床上也没有任何体液，根本不像性交的样子。”“那她是怎么死的？”我又问道，“初步检查，身体没有任何外伤，可能是突发疾病，比如心肌梗塞导致呼吸困难，情急之下，冲出门去。但具体情况还得等解剖结果出来。”这时队长站起身来，说：“知道了，谢谢王法医，剩下的还要麻烦你了。”

事实证明，队长也对这个细节上了心，他又自己就这个细节盘问了刚才的报案老头，“您好，我是刑警大队队长，就一些细节还需再确定一下，这死者下面怎么就什么都没穿呢？”老头此时裹着一条毯子，还在哆哆嗦嗦，他说道：“队长，这我咋知道呢？这说得好像我把她裤子脱了似的，我这属于见义勇为吧。”“好好说话，别贫。”旁边的老妇，“啪”地一声拍在有点谢顶的头上，我在一旁都觉得疼，这还真管用，老头马上就有了正形，“我跟老伴儿在池边散步，正散着步呢，她就裸着下身，衣冠不整地跑出来，一下就跳进池子里，拦都拦不住。这也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我老婆也看到了，周围几个散步的人也看到了。”说完，他像一个怕被揍的孩子一样，怯生生地看向老婆那里，老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的。”这时老头好像又有了底气，向队长狠狠地点了点头。

队长紧接着走进屋子里，屋子里衣服散落一地，床上也是凌乱不堪，但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钱财等贵重物品完好无损，没有丢失的情况，也没有找到什么遗书。窗户倒是打开着，没有什么脚印留下，窗户外是鲜少人经过的散步小径，一般人会在前面的池边小道散步，虽说很少人在这里散步，但采集可疑脚印也是比较困难，这时首先要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回到局里，我就被分派了任务，要求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作为本县人，这种信息收集，我还是有自己的渠道的。发动三姑六婆，嗑上几斤瓜子，能换来不少情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女人大名叫陈彩凤，外号叫油条西施，颇有几分姿色，有丈夫在省城给人当司机，两人育有两个儿子，放假了，都在乡下老家陪爷爷奶奶，家里生意不错，还准备开分铺。这都是些基本信息，但这个女人传奇就传奇在她的泼辣强悍。因为她三十多岁，风韵十足，身体丰腴，每天又喜欢稍微打打扮，惹了不少男人春心荡漾。就有不要脸的男人用言语调戏她，说自己有钱要不就让她跟了自己，也不用每天这么累。没想到她双手一插腰，大骂男人是狗娘养的，家里婆娘不搂着，到这里漏油来了！男人被骂了个没趣，就算了钱赶紧离开。还有不怕死的，直接就上了手，有次一个混混，吃完早餐不给钱，伸手还搂了老板娘的腰，满嘴酒气地说：“去楼上，我付你几倍的价格。”老板娘甩开他的手，进了厨房，大家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结果等她冲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菜刀，就这么挥手砍来，小混混迅速躲开，刀砍在桌子上，拔起来时，桌子已经裂了个口。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老板娘是来真的了，会出人命的！几个男人上前一边拉住老板娘，一边对小混混喊着：“你他妈快道歉啊！”老板娘大喊：“谁要道歉，把钱给老娘付了。”混混掏出五十块钱，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虽说如此，平时要有个乞丐、穷人什么的，老板娘是不收钱的，所以她也有一些仗义的美名。

关于她的家庭生活，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关系好，女人常常给自己的男人买一些时髦的衣服，男人据说是“矮挫丑”，穿上时髦的衣服其实并不时髦，据那些爱说闲话的女人说，倒像是猴子穿了衣服哟。但她老公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穿出来还觉得很骄傲，别人问起，他还害羞地回答说是他老婆买的，惹得其他男人眼里红红的，心里酸酸的，只能在私底下编排他老婆的事。都说鲜花怎么就插在了牛粪上，还越长越娇滴呢？是吧，这样的女人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就应该红杏出墙，春心荡漾。但看着这两夫妻时不时地秀恩爱，其他人也被“扫了兴”。不知怎么的，丈夫突然就去了省城给人当司机，陈彩凤说还不是那男人觉得给自己的生活不够好，非要去省城给家里赚更多的钱。善妒的女人们就开始嚼舌根子，这么多钱了，还不知足，这夫妻分开，她老公还真放心这女人，看着吧，维持不了多久，准出事。说到后面，这群大叔大妈连瓜子儿都不磕了，唾沫横飞，最后是我把剩下的瓜子磕完，毕竟放太久会变潮，变潮不就浪费了吗？

这种人会自杀吗？

我收集了这些信息后，回局里和队长汇报，走进他的办公室，负责经济调查的同事正在汇报，队长示意我待着，一起听听。“死者陈彩凤，有一家早餐店，存款30万，资金流动正常，名下有一套民房，还有一家新店正在装修，正准备开业…”我听完心里真是感叹不已，一个早餐店居然这么挣钱，我这小警察得挣多少年啊，快二十七了，媳妇都快娶不上了。当我汇报完，队长依旧眉头不展，我不识趣地问道：“怎么了？队长，这不是刚开始调查嘛！”队长说道：“最关键的还是得知道死因，死者家属不让解剖，我们现在连自杀还是他杀都没办法确认。”这个原因我知道，根据传统的观念，身体必须全须全影地下葬，否则会变得厉鬼，灵魂不得安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啊，虽说改革开放了，但迷信思想在老百姓那里还是很有市场的，这种事我们还劝不得，万一后来真的家里不顺了，不得怪到我们头上来，真是个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