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燕国,宣和三十七年,十月初五,国丧之期行将告阙。
时下,梁州仍是青山叠翠,枝叶不见秋黄。
沈府,芙蓉居。
“姑娘,老夫人遣人来传话让您去松鹤堂那边。”婢女袁春的声音打破一室静谧。
倚在罗汉榻软枕看手札的姜莳(shì)眉眼未抬,不远处打络子的柳英问,“这时辰太夫人该是在午睡,这会儿叫姑娘过去作什?”
袁春行至姜莳身侧,“奴婢问了,传话的人说上京来人了。”
“姜家来接姑娘回京了?”柳英骤然抬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是倒好了。”提起姜家,袁春便气愤,“姜怀英真不是个东西!”
“再怎么说姑娘也是他的嫡亲血脉,这些年对姑娘不闻不问!年后姑娘便及笄了,这是真打算不认姑娘了?!”
“姑娘捎回姜家的东西真是通通喂了狗!”
“走吧,去瞧瞧谁来拜访老祖宗了。”姜莳没提姜家的人和事,将微黄泛卷的手札合上搁在隐几,伸手拿起一旁的青竹团扇方才起身。
柳英赶忙收拾针线,袁春忙为其理顺褶皱的衣裙。
姜莳今日穿了新制的蔚蓝绫纱金丝芙蓉襦裙,臂弯挂着雪白菱纱披帛,莹白皓腕戴着光泽剔透的白玉手镯,两个垂髻上簪着几朵蓝白相间的簪花,后脑系着细窄的蓝色绦带。
这身装扮不算素,但到底不是姑娘家喜爱的粉嫩之色,袁春理完披帛便说,“下月过了禫祭,姑娘便能穿鲜艳的衣裳了。”
姜莳嗯了一声,举步往屋外走。
袁春想起传话人故弄玄虚的神色,“那人也没说到底谁来了,不会是太夫人娘家来人了吧?”
柳英跟来,“太夫人这把年纪,亲娘家早不在了,那些个不亲的,不可能从天远地远的上京来梁州看望太夫人。”
袁春想了想:“也是。”
姜莳沉默不语,今日突然提及姜家,让不情愿地想起来自己的‘好父亲’姜怀英。
八年了,捎回姜家的书信有去无回,姜怀英也从未来过书信过问她这个嫡长女的好与歹。
如此绝情、冷漠,无非是恨她毁了他的仕途,谁叫他宠妾灭妻?
谁叫姜家想吃沈月华的绝户?
沈月华那时正怀胎八月,姜家恶毒到连腹中的姜家骨血都不顾,她只想救自己的母亲而已。
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沈月华小产大出血,最终只保下了大人,落下是个死胎,是白白净净的男婴,那是沈月华盼了许久的儿子,是她盼了许久的弟弟……
若不是姜莳外祖父沈玉山闻讯后千里赴京,进宫求先帝赐下和离圣旨,强行带走自己和母亲回梁州,估摸她们母女的坟头草怕是已有三尺高!
回梁州后,沈月华五年前嫁给了梁州刺史秦学义做续弦夫人,她则养在沈玉山夫妇膝下,两年前沈月华又生养了一子。
大燕以孝治国,是以这八年姜家虽未来书信过问姜莳,姜莳却不得不托人带去书信,亦或备些年节贺礼捎回姜家。
沈家乃百年书香世家,自己由沈家教养长大,万不能让世人说沈家没教养好自己。
步履徐徐,不知不觉间拐过廊角,刺眼的光照射来,晃得姜莳眯了下眼,赶忙以扇蔽日。
下了廊檐,她说了自己的决定,“明年回姜家。”
“为何?!”袁春想到什么,“姑娘可是担心婚事?姑娘…”
“姜怀英捏着我的户籍,不想回也得回。”姜莳打断她,眼眸微沉,声线轻柔,“姜怀英不愿认我这个女儿,但也不想放我。”
“正好有理由回姜家,再说也该回姜家清算旧账了,该死的还没死呢。”
“李慧然只被先帝赐了一碗红汤,可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若不是因为这个投奔‘表姑’爬了姜怀英的床,姜怀英后面又宠妾灭妻,自己如今该是京中贵女,而不是寄养在沈家的表姑娘。
再说,那些个外放官绞尽脑汁想调往上京,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京官之女,户籍也在上京,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何不回上京为自己寻个好前程?
何况……沈月华因痛恨姜家,私下早已不待见自己,能指望什么?
柳英:“明年恢复科考,正好三公子、四公子要回上京参加秋闱,三夫人定会去,届时姑娘一道走,路上有个照应不说,届时也有沈家人为姑娘撑腰,且老夫人在梁州也不会担心。”
“嗯。”姜莳正是如此谋划。
袁春听姜莳说要回去报仇,自然不会再劝,攥紧了拳头,“奴婢也去,他们胆敢欺负姑娘,奴婢定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姜莳问她:“舍得你爹娘?”
袁春沈家庄子上管事的女儿,上月刚满十三,土生土长的梁州人。
“舍不得。”袁春回的实诚,“可奴婢想保护姑娘,还是姑娘让奴婢学拳脚的。”
“奴婢怎能不在姑娘身边保护?”
“姑娘,将袁春带上吧。”柳英劝说,“八年不在上京,回去人生地不熟的,身边得有两个信得过的人用。”
“新找的用着未必称心。”
“行吧,届时别哭鼻子想爹娘就行。”姜莳同意了。
袁春保证,“奴婢不会哭鼻子的。”
姜莳择了近道去松鹤堂,沿路闻着时浓时淡的桂花香,路上依旧遇见了不少洒扫的丫鬟婆子。
她们都热络地向姜莳问了好,姜莳和和气气,轻言细语应着。
抵达松鹤堂院外时姜莳的额头上已布满薄薄的一层细汗,又因热气脸颊生了些红晕,迈进院子便隐隐听见屋里说说笑笑的声音。
“七姑娘来了。”屋檐下的婆子打起帘子,姜莳颔首致谢进屋。
刚出现在众人眼前,满座女眷霎时静了,只见从光影中走来的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唇边梨涡却盛着不可忽视的端方。
少女眼波流转间不见有外人在场,不是说上京来人了吗?
她面上不显,举止端方地先向首座的沈家太夫人、老夫人行礼,“问老祖宗、外祖母安。”
又向另外三位女性长辈见礼:“问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安。”
“七丫头,快来。”三房夫人王氏朝她招手,她下首的圈椅空着。
姜莳刚举步便听二房表妹沈蓉说,“祖母,人都到齐了,您快说说到底有何喜事?”
“看把你猴急的。”薛氏等姜莳落座好了,这才坐直了身子,轻轻清了下嗓子,“把你们都叫来是有件光耀门楣的大事要宣布!”
这话真吊人胃口,太夫人已等半天了,见老儿媳又卖关子,“你就快说吧。”
薛氏侧身望向婆母:“九公主腊月廿三及笄,陈太妃下了帖子请您去做笄礼正宾,七日后启程,如此路上不会太赶,走走停停您也不会太辛苦。”
“恭喜太夫人——”
“恭喜老祖宗!”
恭贺欢喜声不绝于耳,哄得太夫人开怀大笑,露出了空旷的牙床。
姜莳恭贺完,当下便想随太夫人一道回京,太夫人当九公主的笄礼正宾,届时太夫人进宫定会带上自己,在贵人面前露个脸,陈太妃和九公主看在沈家的份上多少会照拂自己一二。
对自己往后在上京立足极有益处,届时姜怀英再恨自己,也会再频添几分顾忌!
刚做好决定,便听沈蓉说,“开年七姐姐也要及笄了,老祖宗去了上京那就不能为七姐姐加簪了!”
姜莳的生辰在二月十五,太夫人那时还在上京。
姜莳迎上沈蓉挑衅的目光,并未说置气的话,“难为八妹妹还记得我的生辰。老祖宗不在府里,外祖母为我加簪是一样的。”
“长辈赐福,只有无福的晚辈才会挑拣!八妹妹你说是不是?”
“那是。”沈蓉笑眼里裹着得意和狡黠:“不过等我及笄那会儿老祖宗在、祖母也在,七姐姐届时莫要艳羡才好!”
“你个小机灵鬼!”薛氏嗔怪地看向沈蓉,“还是想想给你七姐姐准备什么及笄礼吧。”旋即又敲打众人不可四处张扬。
沈家行事向来低调,自是不敢炫耀。
沈家人再次沉浸喜悦。
沈家是有二百余年底蕴的书香世家,沈玉山更是大燕传奇般的人物。
六元及第且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曾位列内阁首辅,宣文帝驾崩后便辞官离京已三十余载,但旁支还有族人为官,但多为地方官。
且族中子弟皆以忠、孝、节、义为立身之本,耕读传家,谨守礼法。
何况,大燕朝建国三百余年,太夫人便已见证了八十五年,还有二品诰命在身,推算下来历经了五朝。
不,马上六朝了。
新帝登基因国丧尚未颁布新年号,用的还是‘宣和’年号。
是以,说太夫人是大燕最福泽深厚之人也不为过,想必也是陈太妃下帖子请太夫人的缘由。
忽听二房夫人李氏说:“这去上京千里,太夫人在路上难免烦闷,不妨让家里的几个丫头也去?路上也能陪太夫人说说话,几个丫头正好能见见世面。”
“我婚期将至,诸多事要筹备就不去了。”沈静姝婉言相拒。
沈静姝是当家主母张氏的幺女,年芳十九,容颜温婉静美,标准的世家闺秀,她的婚期因国丧改至来年五月,显然沈静姝是不想去上京。
如此,府里能陪太夫人去上京的小女娘只有姜莳和沈蓉,薛氏一个眼神看过去,李氏立马垂下眼。
李氏的意图过于明显,姜莳不愿掺和二房的事,选择沉默。
然,太夫人扫了眼李氏后,遂将目光落在姜莳身上:“七丫头随老祖宗去上京?”
“老祖宗真是偏心!”沈蓉急得连身子都挺直了。
“您不带自家晚辈进宫,怎得带外人去?”
“放肆!”一声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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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的言辞脱口而出:姜家人就是低贱,永远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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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小觑了男人,以为他看不出自己的小心思,殊不知徒增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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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平日里言行无状又骄纵沈蓉,她怎会变成如今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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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徐徐,不知不觉间拐过廊角,刺眼的光照射来,晃得姜莳眯了下眼,赶忙以扇蔽日。
这该死的颗粒度:我靠PPT在养猪场封神他们都在我们的PPT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Kevin笑了,笑得像只偷腥的老狐狸:“我就喜欢你这股子无耻的自信。不过这次不一样。朱富贵这人,虽然只有小学学历,但直觉准得可怕。他这次花一千二百万请我们,只有两个目的。”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借刀杀人。跟他一起创业的三个副总——老赵、老钱、老孙,手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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