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龙劫

陆澄平回到府里，找来曾知鱼。两个人商量好一阵之后，曾知鱼就带上两封信和十几个随从连夜去了辽东。

天黑前谷见琛先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令陆澄平非常兴奋，京中有江湖背景的药店居然有十七家，锦衣卫的档库里都有详细的记载。这十七家店大部分是江湖帮会在京中的联络点，同时兼顾药材销售。几乎所有的大帮会要想长期生存都要获得朝廷的支持，而六部九卿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朝廷。虽然各大帮会都有朝廷的专门衙门来管理，但最终的决策权还在六部甚至在内阁。盐、茶、铜、铁，瓷器、棉纱、丝绸、毛皮、蔗糖、粮食、马匹、硝石、硫磺、羽翎，石材、木材、食材、药材，石灰、苎麻、胶漆，这些商贾都有自己的行会，这些行会东西南北聚集最佳地点就是京城。在京城设联络点除去开本行特色门店外，酒楼茶肆和药店医馆就是首选。

这些帮会之外，有些武林门派也因为各种目的在京城设立据点，自然首选医馆药店，因为打打杀杀总离不开医药救治。

凡属这些江湖背景的京城据点，开设时都会向锦衣卫衙门报备，在大明朝没有谁是愿意招惹锦衣卫的。

陆澄平和谷见琛正要将这些医馆药店详加参详，林康回来了，和林康一同来的还有魏忠贤。

魏忠贤突然来访陆澄平稍觉意外，但是他也敏感地想到是皇上又有新的旨意了。

皇上让魏忠贤告诉陆澄平，林康已经将案件进展情况禀报，皇上非常满意，一切办案之事悉听陆澄平做主。同时谷见琛升任从四品北镇抚使，专差听从陆澄平调派，并赐陆澄平一面钦命金牌，随时以王命调遣京城地方各衙门协助办案。

谷见琛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被这浩荡皇恩撞击之下有如醉魇，浑身颤抖面皮涨红声音嘶哑，发出不连贯的哽咽，除了叩头还是叩头。陆澄平也被感动了，双手颤抖手擎金牌一时之间几乎不知如何推敲词句领旨谢恩。魏忠贤见状只好将圣旨交给林康接了，腾出双手扶起陆澄平。

“皇上特别交代，派往扬州军器局的锦衣卫今晚就赍旨出发。另外今天申时扬州都指挥使六百里加急来报，扬州军器局大使和副使三天前被杀，杀人者已经潜逃，现在扬州卫指挥使和南直隶巡抚衙门已经派员处置。”

魏忠贤忧心忡忡地对陆澄平说，同时双眼紧盯着陆澄平，似乎是看他的表情，也像在陆澄平碧绿的眼睛里寻求答案。

陆澄平听闻这个消息好像并不意外，也看出了魏忠贤眼神里的含意。于是说道：“那两艘装军器的假粮船是在扬州装的货，原来只是抓了扬州漕运上的管粮同知，军器局经锦衣卫盘点军器和材料没有缺失，所以没有接管和抓人。扬州军器局虽然不是小局，但是那几类军器他们也不能全部制造，也有可能是从另外的制造场分别运到扬州，利用军器局的仓库存放，待凑齐后伺机装上粮船的。从军器局两大使被杀看，扬州的问题可能比预想的更加严重。”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除了将去扬州的锦衣卫人数增加到一百，由一位副千户带领之外，还交予婉娘一道密旨，准你可以随时调动附近卫所驻军。”魏忠贤见陆澄平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才又说道，“陆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去扬州？”

魏忠贤虽然说得很平淡，但看得出他在传递皇上希望陆澄平迅速赶赴扬州的心理。

于是陆澄平盘算了一下，看了看林康和谷见琛道：“请魏公公转奏皇上，臣明天晚上离京。”

魏忠贤走后，三个人再坐下来时，心境又与上午有所不同。案情的进一步变化令陆澄平感到震惊，下一步调查会发现什么无法预测。水会越来越深、鱼会越来越大。

谷见琛陡然间蒙受圣恩，心情一直难以立即平复，锦衣卫千户有十四位，镇抚使只有两位，镇抚使之上是佥事两位、同知两位，最高就是指挥使了。一般情况下锦衣卫议事就是镇抚使以上这七个人。尤其北镇抚司，负责管理诏狱，办的都是钦案，直接对皇帝负责。陡然间被委以这般重任，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在想，既然得到皇帝的如此恩遇，只能以死相报。

林康是另有一番思虑，陆大人既已知道皇上盼他即赴扬州，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天晚上呢。

东厂掌握的与朝臣有关的医馆药店共有五家，其中三家是两个七品、一个六品小官家开的药铺，规模很小，又都是这些官员入仕之前父兄就已经营多年的老产业。

另外两家一家是太医院掌院太监崔文升的弟弟开的遗康馆，另一家是鸿胪寺丞李可灼的儿子开办的德济药局，在京城名气很大。崔文升的弟弟崔文礼被称为崔神医，李可灼的儿子李赐报人称医仙。这两家在外省还有多家分号。

三个人详细研究了东厂和锦衣卫提供的文档，一致认定遗康馆、德济药局之外，南阳长柏派的广益堂也应该重点调查。

除了这三家重点之外，其余十九家由锦衣卫会同顺天府，以顺天府的名义调查。调查的重点是九死还魂草和七叶一枝花这两种药材的进出和库存情况。

林康之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金鳌北梅的两种主料是九死还魂果和七叶痴心花，需要大量的九死还魂草和七叶一枝花炼制。

最后陆澄平告诉谷林二位他今夜要夜探一家医药堂。

谷林二人虽然知道大人文武双全，仍旧不同意他独自犯险，最后商定谷林二人带一些人手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