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圣经

弗利兰岛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它的集市，特别是满月之夜的。

那时候聚集了从各个地方来的女巫和魔法师，还有远道而来漂泊在此的吉普赛人，街道上挂满了发着光的黄色铃铛草，一间一间铺子紧挨着，狭小的路上挤满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买主。

前来赶集的人每每都是这日黄昏才到，第二日清晨又像被太阳蒸发的露珠一样不见了踪影。

带着帽子的，围着斗篷的，穿着盔甲的，金色头发的，褐色头发的，甚至还有绿色头发的，都挤在一起，一家一家地走过，挑选着他们需要的东西。

桑芙利亚曾经说过，满月之夜在弗利兰岛的集市被称作魔法会，每个月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这里买卖物品，使用一种叫做“多魁”的钱币。

上上个月，伊维尔的工作，就是陪桑芙利亚来这里买一张能进入精灵界的通行证——一朵紫色的龙胆花。

“真不知道这种花有什么好。”那个时候桑芙利亚抱怨说：“但是几乎没有精灵不喜欢它。”

桑芙利亚并不敢自己进去买，而是等候在外面，让伊维尔代劳。

用她的话说，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女巫或是别的有巫术魔法的人很容易招惹上黑魔法师和喜欢恶作剧的暗精灵。还有更糟糕的，就是不小心碰到冥界来的家伙，要是被这些“人”缠上了，几乎没有办法摆脱。

所以在集会上，除了和卖东西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和别人交谈。

“记住，伊维尔，不管有人跟你说什么，都不能答应，最好连看都不看。”桑芙利亚在他进去之前小心地嘱咐：“只要你应了一声，就等于给那些咒术攻击你的机会。”

伊维尔穿过码头，看到眼前几乎毫无声音的诡异集市，知道了今晚是魔法会。

满月悬挂在海上，照耀着这座伫立在岛上的小镇，伊维尔在街道面前站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向这边看过来了，或遮挡，或惊讶，或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右手。

伊维尔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中拿的晚礼服，皱了皱眉。

“看啊，他手里拿的衣服。”

“月光丝，是月光丝做成的。”

“小伙子，你要卖吗？”

“我出十五个多魁！”

“我出一百个！”

“两百个，小伙子，两百个，没有人会出这么高的价钱了！”

……

伊维尔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伊维尔。”

忽然有人叫出他的名字。

伊维尔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一个黑魔法师，手里正掐着一个诀，就等着他答应一声，就用诅咒控制他的灵魂，为了一条裙子。

他没有答理，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每个人的想法，黑暗的，罪恶的，凡是肮脏不堪的，他都能知道。

自从威尔斯神父死去之后，这种能力正在慢慢地变得强大。

一瞬间，脑袋里面被各种声音塞满了。

感到一阵头疼，伊维尔加快了脚步，不想多呆。

“伊维尔……”

“伊维尔！”

声音越来越多，赶在他身边和后面，迫切地叫着。

就在他要走过这条街道的时候，面前被一个人挡住了。

“你要买兵器吗？”

伊维尔没有说话，绕过面前的人继续往前走。

“你要买兵器吗？”那个人跟在他后面，奇怪的是，一看见这人，旁边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伊维尔没有搭理她。

“等等……”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移到了他的面前。

伊维尔绕不开，恼怒地低下头。

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正他的面前，银白色的发丝一直垂到脚边，裹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棍子顶端连着弯刀，拿在她纤细的手里显得有些不成比例。

“我不需要。”伊维尔开口了，目光里闪过些许疑惑，这少女是在场唯一一个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看她的表情，或者她根本就不懂得思考，只是一个别人控制的傀儡。

“它叫十二翼。”少女看了自己手里的兵器一眼，又将目光猪转向了伊维尔，眼眸空洞，仿佛对着虚空一样面无表情地说：“你需要它。”

“不需要。”伊维尔重复了一遍。

“你挡到我的路了。”

少女没有说话，也不让开，直直地看着他。

伊维尔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与她对视，气势丝毫不输。

两个人站了好一会儿，少女平静的目光里才闪过了一丝恼怒，微微让开了身体：“你今晚会需要的。”

“等需要再说。”

伊维尔从她身边走过。

少女看着伊维尔走远，再看了看手中的兵器，神色微微一黯。

诺德家住在弗利兰岛最大的庄园里，伊维尔赶在舞会开始之前到达了这座城堡一样的大房子。

“你有邀请函吗？”守在门口的几个男人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四周走过的人开始指指点点，他们显然都知道这是谁。

杀死威尔斯神父却受到教会庇护的，异教徒，伊维尔。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伊维尔是异教徒，尽管他并不信奉任何的神。

“没有。”伊维尔抬起手：“我要把这个交给诺德夫人。”

所有人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那条裙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没有谁看到过这么美丽的礼服，那个料子简直是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芬芳，洁白，甚至还散发着微微的荧光，和珍珠温和地回应着，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

刚刚走下马车的名媛淑女们，脸上都出现了艳羡和妒忌的表情，而知晓这一切的伊维尔，正沉默着等待守卫的回答。

“很抱歉，先生。”守卫看见裙子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挑剔起伊维尔身上那件料子极为普通的黑色风衣：“我想我可以代替你把衣服交给夫人。”

伊维尔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守卫去拿衣服，却抓了个空。

“我还要和格蕾丝小姐跳第一支舞。”伊维尔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却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不用你代劳。”

守卫尴尬地收回了手，不快地嘟哝了一声：“异教徒”。

还想和最美丽的格蕾丝小姐跳舞？守卫看他的目光透着嘲笑：“对不起，你没有邀请函，我不能让你进去。”

伊维尔盯着他，不说话。

“还愣着这里干什么？不要挡路。”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舒服，守卫大声地叫嚷起来。

关系到自己的是个金币，伊维尔当然不肯轻易让步：“要怎样你才放我进去？”

几个守卫交换了一下目光，其中一个开了口：“只要你能带来一个比格蕾丝小姐还要美丽的女宾，我们就让路。”

正牵着自己的女伴进场的绅士们听到这个要求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不可能做到，真个弗利兰岛的人都知道，岛上根本就没有能比格蕾丝还要美丽的女人，诺德家的守卫，明显是在刁难这个异教徒。

当然他们什么也不会说，这正中他们的下怀。

守卫们脸上讥讽的笑意加深了，正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马上就会放弃的时候，伊维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