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小树林里的女人

3

正在接电话的朱林朝我摆了摆手，挂断电话后对我说：“他啊，走了，不干了。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昨天上午跟我结了工钱，这会儿应该在火车站了吧。”

我和杨树对视一眼，问朱林，“有他的电话号码吗？把人叫回来一趟吧。”

“怎么？他有嫌疑吗？”朱林这话刚问出口，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抗议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小李。”

“对嘛，小李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他啊，是金凤凰，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不可能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我和杨树听出来个究竟。

这个李亮是个高中复读生，一年前因父亲去世，交不起学费才来工地打工攒学费的。

二十岁的年轻人，心高气傲的，从不把自己当成和其他工人一样的人。

每天要洗澡，睡单独铺的床铺，床单被套一星期换洗一次。床边有个小书桌，上边摆满了书。

就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今年六月份回去参加高考，还考了个重本。

平时虽然不参与工人们说荤笑话，打纸牌的活动，但他待人还是很有礼貌的。年长的工友有干不动的体力活，他都会搭把手。

“那他和薛梅关系怎么样？”我问了一句。

面前的人群一顿，过了一会儿，有人接过口来：“能怎样？就那样呗。薛梅比李亮大几岁，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对他还是挺照顾的。”

“怎么个照顾法？”杨树追问道。

“赊东西给他，借钱给他买书，她自己做饭，偶尔有好吃的还会给李亮留一份。”

“对嘛。李亮把读书看得比天还大，薛梅对他有恩，他是最不可能杀她的人。”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工人总结性地说。

我不这样认为，一个漂亮的年轻已婚女人，这样不避嫌的对一个年轻男人好，已经不同寻常了。

况且我从警十几年，办过的案件中，许多凶手平常在他人眼里都是老实巴交。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受了刺激发狠杀人，手段都出人意料的恶毒凶残。

我还是坚持让朱林给李亮打了电话叫他回来一趟。

人群散去后，有人叫住了我和杨树。

他半猫着身子藏在警察一侧，神神秘秘地跟我们说：“警官，我觉得杀人的就是李亮。”

我记得他的名字，叫钱友明。我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钱友明看了看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去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听见李亮在跟薛梅说他要走了，明天的火车。薛梅眼睛红红的，叫李亮等她关店送一送他。”

“李亮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但他一直坐在工棚里。直到停电前，他都还在。”

这些信息很重要，基本和我们先前推测的一致。

如果李亮是最后在小树林里约见薛梅的人，那他的嫌疑就很大。

这时朱林反馈李亮联系上了，但是他不肯回工地来，让我们去火车站找他，说是怕错过赶火车的时间。

我和杨树对视一眼，立即动身去了火车站。

因为提前和管理车站的民警联系过了，我们去的时候，李亮已经被单独带去了车站的警务室。

他是个身量高大，五官俊秀的毛头小伙子。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手里抓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大帆布包。

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有杀薛梅。”

4

因为李亮嫌疑很大，我们在来火车站之前，也带上了小何来给他取样，好做DNA样本比对。

小何取样的时候，他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杀人。”

她安慰他说：“放心，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但是……但是这个会不会成为证据？”他十分害怕地指着小何手里的试管，垂下头低声啜泣：“我班主任叫我回去拿录取通知书……我好不容易才攒够上大学的钱……”

小何还想说什么，我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等李亮稍微安静下来才对他说：“今天你可能走不了了，得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我可以叫人先把火车票拿去给你改签。”

回到警局，处理完一起学校的突发性斗殴事件之后，小何拿来了李亮的标本对比检验结果。

杨树问了句：“怎么样？”

这个励志少年打动了我们，私底下我们都希望他不是凶手。

小何瞟了一眼在询问室发呆的李亮说：“死者下体的体液里提取的DNA数据，和李亮的吻合。”

“不过，死者下体体液里提出的DNA不止一组，大腿内侧的不明液体和指甲里的皮肤组织提取出来的数据都显示来自不同的人。我想我们得尽快回工地，给那里的工人做一次全员采样。”

小何的话让我十分震惊。我无法想象昨晚的那场大雨前，在那片树林里的薛梅，经历了什么。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薛梅身上留下痕迹的那些男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如果李亮不是杀死薛梅的人，那他会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我叫杨树陪小何去工地做采样，而我留下来继续审问李亮。

询问室里，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李亮：“说说吧，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和薛梅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亮一脸惊恐：“我们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体内怎么会有你的体液？”我提高了声音冲他大喊一声。

这是我们审讯惯用的方式，用气势威吓嫌疑人，希望对方能尽快从实招来。

李亮顿住了，很快又急于撇清关系似的说：“就是她喜欢我，她希望我能带她走。我怎么能带她走呢，她都结婚了，就算能离婚，我也不可能娶她的。”

我看着他，这个孩子太渴望成功了，他又怎会容忍他成功的人生染上污点呢。

但直觉告诉我，他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昨晚你和薛梅在小树林里约会的事，我们已经掌握到了证据。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最好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主动交代清楚。不然你真的可能上不了大学了。”

李亮听后，双手在桌子上一拍，十分气愤地说：“是不是薛友明告诉你们的，他说我杀了薛梅？他在诬陷我，我们俩有过节，平常不对付，还打过架，工地的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