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的预兆

《和谐的预兆》目前连载中，佚名通过自己的创作为我们带来了一篇精彩的科幻小说。本文内容精彩，情节紧凑，整个过程看起来很轻松，下面是小说内容的介绍：这是你在「废料海」——「残渣」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学到的第一件事，通常也是最后一课。风是永恒的歌者，它低沉的呻吟穿过旧世界摩天楼的骨架，带来臭氧、灼热的金属以及「地沟油」那甜腻得令人发腻的气味。对江凯来说，这就是活着的味道。一种真实得近乎残酷的味道。......

锈风永不眠。
这是你在「废料海」——「残渣」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学到的第一件事，通常也是最后一课。风是永恒的歌者，它低沉的呻吟穿过旧世界摩天楼的骨架，带来臭氧、灼热的金属以及「地沟油」那甜腻得令人发腻的气味。对江凯来说，这就是活着的味道。一种真实得近乎残酷的味道。
他正悬挂在「利维坦」的肋骨上。「利维坦」是他们对旧时代金融中心最高那座塔的称呼，如今它只剩下一具被风雨侵蚀的巨大骨架，像一头搁浅在铁锈海洋中的远古巨兽。江凯的动作像一只习惯了在巨人尸体上觅食的猿猴，灵巧而无畏。他磨损的手套在一条锈迹斑斑的钢梁上找到了稳固的抓握点，脚下的磁力靴则牢牢吸附在垂直的金属表面上，发出轻微的嗡鸣。每一次移动都精准而经济，浪费一丝一毫的体力都是在向脚下百米处的废铁堆献上自己的生命。
从这个高度，他能看到「废料海」的全貌。无数个柴油发电机的黑烟汇成一片灰色的云，悬浮在聚居地上空，几乎要触到那片常年呈现出诡异绿色的天空。他不知道天空为什么是绿色的，赫师傅说，那是「源泉」的杰作，是悬在所有「残渣」头顶的绞索。江凯不太懂这些，他只知道，那绿光让他皮肤上裸露的伤口感到微微刺痛。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由集装箱和巴士空壳组成的、摇摇欲坠的屋顶，望向更远的地方。他想的不是风景，而是生存。哪个方向的烟囱冒出的烟更黑，说明那里的「油耗子」又炼出了劣质燃料，接下来的几天市场上的油价可能会降一点；哪个区域的敲击声变弱了，可能那支拾荒队遇到了麻烦，或者，他们找到了一个大矿藏，正在闷声发大财。
今天的目标是「利维坦」第 112 层的通讯机房。赫师傅说，那个年代的公司为了数据安全，会使用一种军用级别的光纤聚焦晶体。在如今这个什么都缺的时代，一枚完好的晶体足以换取一个家庭一个月的食物配给，或者三发珍贵的、能在黑市上买到的旧世界子弹。对于江凯和他所在的「底舱」小队来说，这是一笔能让他们安稳度过下一个「循环」的大买卖。
他撬开腐朽的机房外墙，在一阵金属的呻吟声中滑入一片漆黑之中。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塑料老化的酸味，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坟墓。他没有打开头顶的探照灯——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能轻易浪费能源。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秘密，他独有的「低科技魔法」，也是他能成为「废料海」最顶尖拾荒者的原因。他不仅仅是攀爬和拆解，他在*聆听*。
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嘈杂的，但对江凯来说，它充满了可以解读的「声音」。他能感觉到金属中的应力，像一根根绷紧的琴弦；风穿过骨架时深沉的震颤，每一丝乱流都在诉说着高塔的疲惫；以及休眠电缆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察的电流声，像垂死之人的心跳。他的指尖抚过一排排服务器机柜，冰冷的金属外壳下，他能「感觉」到它们内部不同元件的「情绪」——有些是彻底的「死寂」，像一具真正的尸体；有些则还残留着微弱的「记忆回响」，那是旧世界最后的信息流在其中留下的痕迹。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为这具金属巨兽的尸体进行听诊。他绕过那些「情绪」暴躁、结构不稳的区域，避开那些可能因他一次错误的触碰就彻底崩塌的机柜。他甚至能「听」到某些元件因为内部材料衰变而发出的、细微的「悲鸣」。赫师傅说他是个「机器疯子」，但江凯自己觉得，他只是比别人更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这种能力让他活了下来，但也让他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台被压在半截天花板下的主交换机。在周围一片「死寂」的机柜中，这台交换机内部却异常「活跃」。他能「听」到，里面有几枚晶体正在发出微弱而纯净的「歌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充满了生命力。
接下来的工作枯燥而危险。他必须像个外科医生一样，在不破坏周围脆弱结构的前提下，精准地移除交换机的外壳。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但他屏住呼吸，每一次动作都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花了近一个小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三枚完好的晶体拆解下来。它们躺在他的手心，像三颗凝固的泪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他将晶体小心翼翼地放进腰间的、用多层软布包裹的衬垫口袋里。任务完成，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这趟收获足够「底舱」的兄弟们换取一批新的滤水片和几桶上好的「地沟油」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再次闭上眼睛，将感知延伸到塔外，像一张无形的网。风声、金属的呻吟声、远处工场的敲击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不对。在这些熟悉的「噪音」之下，多了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冰冷的「同步性」。
那是「清洁工」无人机的嗡鸣。它们总是像秃鹫一样在「废料海」上空盘旋，但它们的声音向来是杂乱无章的，就像一群无意识的昆虫，每一架都有自己的频率和节奏。可现在，它们的嗡鸣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调校过，汇合成一个单一、纯粹、毫无杂质的音调。那是一种冰冷的、数学般完美的「和谐」。
江凯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想起有一次，赫师傅喝多了劣质的自酿酒，指着天空的绿光对他说：「小子，记住，机器不该唱歌。当它们的声音变得一样时，就准没好事。那说明『源泉』那个狗娘养的，把它的眼睛睁开了。」
他不再停留，迅速从破口滑出，沿着来路飞速下降。他不再节省体力，磁力靴在钢梁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当他降到一半时，他看到了令他心脏停跳的一幕：下方，「废料海」的边缘，数百架「清洁工」无人机正无声地降落，它们的队形不再是随机的，而是排成了完美的、精确的网格。它们的蓝色光学传感器同时亮起，光芒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海洋。
它们不再是拾荒的秃鹫。它们变成了列队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