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洞房里红烛高烧,喜果堆成小山。
何羡愉盘腿坐在床上,把陪嫁的樟木箱子拖出来,里头全是她的宝贝,歪脖子的木兔子、草茎编的蚂蚱、褪色的帕子、脱线的香囊……她一样样摆弄,最后指尖停在那只靛蓝香囊上。
针脚丑得可笑,像被狗啃过。她却用拇指一遍遍摩挲,眼眶慢慢红了。
“谢烬昭,你会怪我吗?”何羡愉呢喃,“谁让你死那么早……”嘴上说着狠话,眼睛里的悲伤都快溢出来了。
泪砸在香囊那对歪歪扭扭像旱鸭的鸳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蜷起身子,把香囊攥进掌心,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睡着了,还做了一场梦。
那是她随姐夫出征的前一晚。
谢烬昭喝得酩酊大醉,闯进靖北侯府质问她:“江愉,为何要拒婚?你不喜欢孤吗?”
何羡愉如鲠在喉。
她想嫁的是随心所行的葬花郎,而不是大燕未来的帝王。
心向群山万水,又怎会甘心被囚于樊笼之中。
再喜欢也不能沉溺其中。
何羡愉抿了抿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谢烬昭,请原谅我如今的惶乱怯弱,你是天潢贵胄,大燕储君,这一辈子注定要坐明堂睥睨众生。
她是众生之一,可以替君主守江山万年,却不能被束缚一世。
谢烬昭抿紧嘴唇,强忍眼中泪意。这是他第二次在何羡愉面前哭,堂堂太子委屈至此。
“殿下……上京女郎比比皆是,臣女配不上你。”何羡愉垂下头,把目光落在谢烬昭的鞋尖上。
谢烬昭上前想要去抓她的手,何羡愉退后躲开。
“昔日撩拨殿下,是臣女失德,殿下是君,臣女作为臣子,实属不该以下犯上。臣女会去奏请陛下降责。”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对上谢烬昭满是受伤的眼睛。“殿下,往日种种自当是梦一场,臣女会替殿下守一辈子江山。”
谢烬昭眼泪一颗颗砸下,哽咽低吼:“谁要你替孤守江山!孤只想你做孤的太子妃,像之前在东宫一样,陪着孤……”
陪着孤,想怎样都可以,江山孤都可以拱手相让于你。
江长风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江鸢。“太子殿下,你喝醉了。”
江长风将何羡愉拉到身后,对谢烬昭道:“殿下,夜深了,老臣送殿下回东宫。”
谢烬昭走到门口,转头看了一眼何羡愉,回头顿足片刻,抬脚踏出了靖北侯府。
……
三更鼓响,疼痛来得又凶又急,像有只手在她心口拧麻花。她疼得弓成虾米,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把喜被洇出深色痕迹。
青枝被惊醒,连滚带爬扑过来:“小姐!”
门“吱呀”一声开,风雪卷着寒气灌进来。
裴忌站在门口,玄衣上落满雪粒,像披了层碎银。他眼睫上沾着雪,衬得那双眼更黑,黑得像要吞光,手上拿着一纸笔墨未干的和离书。
青枝“噗通”跪下,额头磕得通红:“姑爷!求您救救小姐——”
裴忌径直走到床边,他盯着何羡愉疼得发白的脸,喉结动了动,伸手搭脉。指尖触到她腕子时,他眉心狠狠一跳。
下一瞬,他拔出腰间匕首。烛火一晃,刀锋映得他眼底寒光乍现。
“姑爷不要!”青枝扑过去抱他腿,指甲抠进他衣料。
刀尖已抵在何羡愉心口。裴忌的手稳得可怕,像握着的是笔而非凶器。黑血顺着刀身涌出时,青枝才明白,蛊虫噬心,裴忌是在救人。
何羡愉软倒在枕上,像被抽干了生气。
“叫府医。”裴忌声音哑得不成调,尾音却放轻,像是怕惊着她。
青枝跌跌撞撞跑出去。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屋里暗了一截。裴忌坐在床边,手指悬在她脸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她睫毛上还沾着泪,颤得像风里将坠的蝶。
“二哥……”她忽然哭出声,声音碎成几截,“姐夫!姐夫——”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又袭身而来,六年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睁眼闭眼都是那尸山血海,白骨嶙峋。
她猛地惊醒,缩到床角,抱着头抖成一团。香囊从她袖中滚落,靛蓝的布料在红毯上像一汪暗色的血。
裴忌僵住了。
那只香囊,针脚歪斜,背后是他亲手绣的“昭”字。
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他慌张无措想要弯腰去捡,却先一步攥住香囊,指节发白。
“阿鱼……”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何羡愉怔住。这称呼太久没人叫过,久得像上辈子的事。
她茫然抬头,看见裴忌脸上的泪痕。
浑浑噩噩,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近乎狰狞的痛。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剖开,又怕她碎掉。他唇角在颤,连带着下颌那道旧疤也微微抽动,像是有人拿刀背在刮他的骨。
“是你……”他嗓子眼里滚出一句,带着血气,“真的是你……”
他伸手,想要去碰她,在看到那道狰狞的疤痕时又颤颤收回手。
那日他隔岸观火,眼睁睁看着何羡愉的手筋被挑断。
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为什么不救她。
“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轻轻抓住她左手,那道疤横贯手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他俯身吻上去,滚烫的泪砸在疤上,烫得她一颤。
何羡愉未语,脑袋越发昏沉,晕了过去。
他失声痛哭,悔恨啃食骨髓。
官道那日,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动了恻隐之心,那双眼睛太像他的阿鱼,他本该杀之而后快,却还是没下得去手。
竹林那晚,他也心软了,知道她与楼舜止不是一伙之后,就忐忑去查她的身份,哪怕是和阿鱼有半丝关联,他都会不择手段去救……
也许这样,阿鱼在天上就不会怪他了。
是他自作主张去求婚书,把他的阿鱼吓到了边关。
是他害死了心尖尖上的人。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阿鱼……”
一炷香后。
府医处理好伤口,弓腰对裴忌道:“夫人身上的蛊毒十分罕见,像是蛮族的东西,下官只能暂时压制。”
裴忌没有答话,只是抬手示意让他们都退下。
青枝抱着府医留下的药去了厨房。
裴忌不曾松开她的手,将手放到自己的脸颊,眼泪顺着她指缝流进去,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悔意都灌进她骨血里。
他忽然俯身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胸口。
“阿鱼……”他声音闷在她颈窝,烫得惊人,抱得很紧,紧到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一声声轻唤。
当年也是这样守着她的棺材一声一声地唤着“阿鱼”。
宣和十一年冬的最后一场雪里,谢烬昭等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听闻大军今日回朝,谢烬昭彻夜难眠。寅时就起来对着镜子试了好几身衣服,最后换上了何羡愉最喜欢的白色。
天色未明,他急匆匆出了门,连随从都没带,亲自去糕点铺排长队买何羡愉最喜欢的栗子糕。
买完三步并两步去了城楼。他站在高处,等何羡愉回来就在城楼大声告诉她。
做他的太子妃不用学那些繁规缛节,上京有最好的千里马,大燕江山任她驰骋。
还要告诉她,长嫂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城门大开。
一夜白头的靖北侯坐在马背上,眼神死寂,后面紧跟着三口棺材。
看见浩浩荡荡的白幡,他腿都软了,手紧紧握住栏杆。
缓了好一会儿,他捡起地上的栗子糕,跌跌撞撞下了城楼。
他拦住队伍,站在江长风面前。两人对视,他在等江长风摇头。
江长风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
丧子之痛,一夜白头。
谢烬昭让了道。
夜里,谢烬昭给江俭和谢烬萧上完香,提着今早买的栗子糕靠坐在何羡愉的棺椁旁。
他一口一口咬着已经冷硬的糕点。
上京矜贵的太子殿下吃得狼吞虎咽。
栗子糕越吃越咸,他不停地往嘴里塞。
江长风坐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呜咽声传了出来。他捂着脸,无声的落泪。
淮廊一战,安王府里刚出生的孩子没了父亲,靖北侯府里的父亲没了孩子。
东宫的玉簪花一夜之间全枯了。
霸气等于彩虹2025-09-20 07:16:15
她叫他的字,调子放软道:等扬州这趟差事结了,咱们绕去荆州看看。
调皮方未来2025-10-04 13:53:20
何羡愉看着萧谊消瘦的面颊,眼中满是心疼,说:小谊,你瘦了。
可靠闻季节2025-09-25 12:53:20
他整个人像被拉满的弓弦,绷得无声,却在她伸手碰到药匣的一瞬,肩线陡然松了半分。
安静给电源2025-09-13 06:57:31
孤只想你做孤的太子妃,像之前在东宫一样,陪着孤……。
酒窝无情2025-09-14 11:23:37
自古以来,皇帝一直很少去了解那些所谓草民的生死,只要这些人不起来造反,别的问题似乎都是可以忽略的,更不要说什么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眼神冷酷2025-10-04 23:07:04
他面上平静,可握着谢烬昭的手在不自控的发抖。
小蜜蜂贪玩2025-09-21 12:14:48
他眼皮未抬,只在心里冷嗤,主子找的什么货色。
春天善良2025-10-02 21:11:10
看客边磕边回道:可以这么说,但手段是真的狠辣,官场的‘鬼见愁’,能止小孩夜啼的那种。
炙热柠檬2025-10-04 12:17:10
老妇人热泪盈眶,非得拉着她回京,说要给她找个干爹。
溪流清秀2025-09-09 13:11:02
何羡愉上下打量着倒像个读书人,神清骨秀,即使被追杀至此发冠也依然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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