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3.

后来慢慢入了冬，皇上因政减少了对嫔妃们翻牌的机会，只是白天偶尔来看看大着肚子的采昭容，去未央宫瞧瞧两岁的皇太子，我们闲着没事干，就叫来沐之一起磕瓜子，做糕点，聊宫里的八卦。

因为身体原因怕动了胎气，我们踢毽子的时候采昭容就在一旁做刺绣。

不得不说，女孩子之间的关系，要简单时一点都不复杂，有时候很细微的一个举动就可以让对方欢喜的不得了。

时间一点点消逝，直到冬至日的夜里子时，宫里传来消息，昭容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当时娘娘嘶声竭底的叫喊，我和德妃都在屋外焦急的等待着，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我们向上天祈祷她顺利诞下皇嗣。

骤然，随着一声烛花爆响，屋里传来阵阵碲哭声，我两拉起手，一时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皇上正在宣室殿批阅奏折，此讯一传可把他高兴坏了，忙完政事便风风火火地往延庆殿赶。

皇上看子心切，一来就让我们免礼，他接过嬷嬷手里的婴儿在房间里轻轻踱步，这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眼里是我未曾见过的温柔。

我和德妃轻柔地握着采昭容的手，此时她已累到虚脱，平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这一年她十九岁，初为人母。

皇上给小皇子赐名鸿远，字如鸿，意在君子如鸿，其志高远。

第二日，宫里传来圣旨，采昭容诞下皇嗣有功，赏绫罗绸缎各一匹，册封采贵妃，温良娣与德妃因顾其有佳，各赏玉膳一盘，珍珠玛瑙各十两。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也愈发冷的刺骨，皇宫里满城的红墙绿瓦被白雪覆盖，我们依旧聚在一起，像往常那样吃吃喝喝打发时间。

皇上呢，不是去延庆殿看望如鸿就是来广阳殿瞧瞧我，有一次撞见我正乐在其中给姐妹们弹琵琶，他便专门赠与我一支名为相思木的琵琶，让我日日弹给他听。

一天，皇上走后沐之告诉我，我弹琴时的神情与先皇后极为相似。

相思木，相思木，皇上肯定是得了很严重的相思病。

这会便听到有人来敲门，打开来一看是竟采昭容，不对，姐姐已晋升贵妃，应该要改口了。

采贵妃带着小如鸿来看我，我让沐之备了我自酿的桃花酒和一些水果来招待她。

我们本聊的甚欢，也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怎么了，中途竟一时问起了不该问的话，我试着问她们先皇后是怎么过世的，回复我的是一阵沉默，采贵妃眼神变得缥缈，我再三追问下她才缓缓道矣。

“那日雪下的很大，先皇后她……是被活生生冻死的。”

“冻死的？怎么回事？”

先皇后薨于嘉禾十二年，那日，宫里的娘娘们陪着皇上外出冬猎，孙巧颜因感染了风寒在宫中养病，谁都不知道，就在申时，先皇后突然神志不清，单着一件红薄衫就从冷宫里跑了出来，雪下得那么大，当时宫眷们见她发疯都避之不及，她跑到宫里最高的那座城墙楼上，那里能看到整片整片的红墙绿瓦。

她威胁沐之说再过来她就跳下去，没办法，城墙楼那么高，沐之只好跪下来，一遍一遍地喊道：“娘娘，奴婢是沐之啊，您之前最疼我了。”

可南暮卿只是自顾自地跳舞，边跳还边说阿爹阿娘是最爱看我跳舞的。

天那么冷，沐之得了空冲过去一把将她死死环住，任其挣扎，沐之哭着喊着说:“您不记得我了吗？娘娘，我跟了您九年，侍奉了您九年，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时她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有些迷离:“你是……沐之？”

她疯了命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