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至尊

文远放下茶杯，轻轻扶了下金丝眼镜，冲姜栋微微一笑，一指叶梦瑶对过的沙发：“坐。”

姜栋坐下，挺直腰杆看着文远，不知文远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来有什么事。

文远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姜栋，叫你来有3个事……”

尼玛，事事还不少，姜栋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了一眼叶梦瑶，文远找自己谈事，她在这里干嘛？

叶梦瑶似乎觉察到了，抬了下屁股：“文总，你们谈事吧，我先出去。”

“不用，梦瑶，反正你的副总编已经公示，马上就是报社班子成员了，听听也无妨。”文远摆摆手亲切道。

叶梦瑶又坐下。

叶梦瑶是文远栽培起来的。

文远到报社之前在市委研究室工作，是叶梦瑶的公公宁子轩的手下，多年来对他提携甚多。文远到报社担任总编辑后，利用自己掌管编采系统的便利，很快把叶梦瑶从普通记者一步步提为记者部主任。

文远看着姜栋，胖胖白净的脸上突然涌出几分怜惜：“唉，姜栋啊，这次招考，你笔试第一，我一直以为你能一鼓作气在面试中夺魁的，结果却……可惜啊可惜……”

姜栋没做声，心道，尼玛，装什么逼，你巴不得叶梦瑶取胜呢。

文远接着道：“不过叶梦瑶能取得第一也不错，好歹这副总编出在社内，没有花落别家。”

姜栋努力让自己笑了下，冲叶梦瑶点了下头：“叶主任，哦不，叶总，祝贺你。”

“谢谢姜主任。”叶梦瑶矜持一笑，眼神里还是有几分怜悯。

姜栋又暗骂，尼玛，这娘们还在装慈悲。

文远接着道：“第一个事是为你的落选惋惜，同时向你表示安慰。这第二个事呢，有为老弟前晚被两规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姜栋点点头，李有为今年44，文远47，他称李有为老弟倒也合适。

“有为老弟突然出事，让我十分震惊，想不到啊想不到……”文远摇头做痛惜状，嘴角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姜栋心里哼了一声。

“本来有为老弟出事已经让我感到意外，没想到竟会牵扯到你。”文远的神情严肃起来。

姜栋的心一下提起来，想起昨晚临走时张琳说的话。

“有为老弟出事后，上级指派我主持报社全面工作，今天上午，纪委的同志过来通报了和你谈话的情况，说你对抗组织审查，态度很恶劣，建议报社给你适当纪律处分。”

姜栋紧张起来，卧槽，现在报社的老大是文远，不知这家伙要怎么处置自己。

看着姜栋的神情，文远很得意，李有为倒了，自己现在主持报社工作，李有为的残渣余孽要一个个收拾，正好先借着纪委的通报收拾了眼前这小子。

“姜栋，我刚和报社班子成员开会研究了你的事，大家一致认为，你的错误是严重的，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报社决定给你如下处分……”

姜栋默不作声看着文远。

“报请上级批准，报社决定给你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处分，从目前的正科降为副科。”

姜栋咬咬牙，操，党内警告还好说，只是老子混个正科不容易，本指望能借此当上副总编的，现在倒好，打回副科了，这一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上来。

“姜栋，对组织的处分，你有什么意见？”文远笑眯眯道。

姜栋知道这一切都是文远操纵的，李有为倒了，自己是他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不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激怒文远。

姜栋现在似乎明白叶梦瑶眼神里的怜悯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不只因为自己考副处落选。

“我没有意见，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

文远点点头：“没意见就好，现在我们谈第三个事。”

“文总请讲。”姜栋此时反而不紧张了，尼玛，该挨的处分都挨了，老东西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根据工作需要，报社决定，对你的岗位进行调整，调你到生活基地担任副主任。”

姜栋一听呆了。

生活基地在三江县的偏远大山里，主要项目是养猪种菜。李有为一倒，文远就要把自己发配到生活基地，显然是公报私仇，把对李有为的不满发泄到自己身上。

姜栋看了下叶梦瑶，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显然，在自己来之前，她已经知道这事了。

姜栋彻底明白叶梦瑶眼神里的怜悯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春风得意的文远和即将走上副总编岗位的叶梦瑶，姜栋怒了，麻痹，这对狗男女，李有为完了，他们就合谋怎么收拾自己，说不定把自己发配到生活基地是叶梦瑶的主意。

越想心里越愤怒，越愤怒脸上的表情越平静，最后竟笑起来。

“你笑什么？”文远奇怪地看着姜栋，这小子怎么如此反常？

“文总打击报复的手段真巧妙，一切打着报社的名义，我很佩服你这一点。”姜栋笑道。

文远脸一拉：“胡说，对你的处分和岗位调整，是报社班子成员一致的意见，和我个人无关。”

“文总，你说这话就不怕遭雷劈？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姜栋讥讽道。

文远怒了，猛地一拍桌子，这兔崽子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还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滚，滚到生活基地去养猪。”文远咆哮起来。

姜栋冷笑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当天下午，姜栋乘公共汽车去生活基地。

路上接到了楚恒的电话。

姜栋和楚恒私人关系不错，因为楚恒是自己和章梅的媒人，不过这事很秘密，包括李有为都不知道。虽然自己是李有为的亲信，但姜栋担心李有为知道这事会想多了，所以一直瞒着。

楚恒和李有为年龄资历差不多，在宣传系统几位正处中，有资格竞争常务副部长的只有他俩，其他不是级别不够就是资历太浅。

虽然楚恒和宣传部长唐树森关系密切，但姜栋还是觉得李有为的可能性要大些，因为他和市委副书记丰大年走地很近。

楚恒对姜栋错过面试的事很惋惜，安慰了姜栋半天，然后又对李有为的事表示震惊，对姜栋因为李有为的事受到牵连连连叹息，直说李有为害了姜栋。

姜栋听了楚恒这话很不舒服，他不认为李有为害了自己，甚至对李有为对自己多年的栽培一直很感激。

现在楚恒这么说，姜栋也不想说什么。李有为倒了，楚恒没了竞争常务副部长的有力对手，此刻他内心应该是轻松，甚至是庆幸的。

然后楚恒又鼓励了姜栋一番，说年轻人在进步过程中挫折总是难免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都要从两面看，坏事说不定能变成好事。

姜栋听了只是苦笑，大话谁不会说，轮到自己滋味就不同了。

不过姜栋还是表示感谢。

最后楚恒道：“小姜，你去了山里，家里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梅子的。”

当着姜栋和章梅的面，楚恒一直称呼梅子，姜栋早已习惯了。

不知为何，楚恒此时这话，突然让姜栋感觉有些不自在。

和楚恒打完电话，姜栋靠着椅背闭上眼想睡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回着这两天的场景。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像是坐过山车，随着李有为的出事，自己在即将攀上仕途新高峰的时候，突然就陨落了，不但没坐上渴望已久的副总编宝座，反而被降职发配到了深山里。

姜栋寻思着李有为的出事，显然，纪委是接到举报才双规李有为的，而找自己谈话，也显然是纪委在李有为交代之前，就掌握了那两根金条是如何送到李有为手里的。

那么，是什么人知道了这事举报的呢？纸厂老板？李有为？显然都不可能。除了他们，知道此事的就只有自己和章梅。

难道是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