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铁匠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林永麟跪下行礼:“大人,冤枉啊!草民的为人这四里八乡皆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妻子下此毒手?即使草民的妻子不守妇道,草民也绝不敢罔顾人命。定然是这小白脸诬陷草民!”
齐宸雪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林大人认为是本公子在诬陷朱铁匠吗?”
林永麟连连摆手道不敢。纳兰璟是谁?落月宫主人,天下第一公子,要什么没有?会去诬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铁匠?
齐宸雪接着说道:“本公子之所以如此肯定,原因有三:其一,朱陈氏颅上仅仅只一铁钉,再未见血迹,可知铁钉在刺入朱陈氏脑颅时恰被人烧红,而你正好是铁匠,烧铁是常有的事。其二,”齐宸雪自怀中掏出一方绣帕,笑吟吟地看着脸色微变的朱铁匠,“陈公子的姐姐只懂得缝补之法,这帕子上凤穿牡丹的绣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第三,也就是最后一点,朱铁匠就是再富裕,也喝不上朝廷专用的贡茶太平猴魁吧,可我怎么发现你家院子里有这茶的叶渣?”
“你胡说,我喝的不过是普通的大红袍!”朱铁匠气急败坏地狡辩。
“哦?”齐宸雪意味深长。众人也反应过来,如朱铁匠这般的人家惯饮粗茶白水,怎么会去喝二十两一斤的大红袍?
事已至此,由不得朱铁匠抵赖,他只得将真相和盘托出。
朱铁匠家里也算殷实,朱陈氏为供弟弟读书耽搁了年岁,嫁给朱铁匠也是为了给弟弟挪些银两,免得寒掺。朱铁匠因此对朱陈氏渐渐不满。
三月前,朱铁匠迷上了醉红楼的莺歌,想纳其为妾,却不料和朱陈氏起了冲突。气极之下,朱铁匠将烧红的铁钉钉入朱陈氏颅内伪装成了自杀身亡的样子,想着过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将莺歌姑娘娶回来。
此案一破,齐宸雪起身告辞。陈姓公子叩首谢恩:“多谢恩公还我姐姐清白,寿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你叫陈寿?”齐宸雪打量一番,赞许地点点头“本公子看你也有可取之处,不如来我落月宫做事?”
陈寿大喜:“寿必当衔环结草以报公子大恩!”
花清舞在一旁撇撇嘴,主子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落月宫带,不如将落月宫改成济慈堂好了。
出得泉州城,魅影早已扮成车夫模样等候着齐宸雪几人。马车是用上好的玄铁混着沉香木铸成,较一般的马车重了许多,但胜在坚固,坐在马车里还能嗅到淡淡的沉香味。
齐宸雪正走近车的时候,对面驶过来另外一辆马车。未悬字号,朴素的纹饰毫不起眼,细看之下便可知那是极南一带特有的金镶木,价格高于沉香木数倍不止且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齐宸雪只瞥了一眼,心下暗暗推测,这车上的主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华贵内敛的辆马车行至城门下,车内原本双眸紧闭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寻觅耳畔传来的息窣的脚步声。
那是一种玄乎奇妙的感觉,明明四周车辙轰鸣,鸟啼不绝,风声激荡,人来人往中,你却偏偏捕捉到了一个人的脚步。那一步一轻移,仿佛扣在你的心上,你的所思所感所愿被无形地丝线轻牵,心不由己,情不由己。
车帘掀起,入目是一位年轻的公子。月白的长袍,下摆绣了几朵幽兰,一双凤眸三分深沉,七分狡黠,心忽然就漏了一拍。
下一刻,男子黑了脸。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对一个男子有了心跳的感觉!他明明就不是断袖!给男子赶车的车夫却是狠狠地抖了抖有,怎么还不是冬天就这么冷?回头看了车内一眼,车夫甩了甩马鞭,加紧速度进了泉州城。
齐宸雪蹙了蹙眉,由着楚幻云扶自己上车,脸上的一抹凝重久久未曾散去。进了马车,齐宸雪不再多加掩饰,直接问出了声:“临江王怎么来这里了?”
楚幻云眯了眯眼,眸中闪过诡睨的光芒。“去邺城必然要过泉州的,不过宁国公府的请柬,断然是请不到他的,怕是因为皇上大寿之事。泉州盛产的板栗,是能平津滋阴的美味,当年弘章太子尤喜食之,此时正是板栗新熟之季,果真是献殷勤的好时机。”
齐宸雪不以为然,皇上摆明了偏着临江王,哪还用得着再献殷勤?不过自古帝王之心难测,临江王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这也轮不到她操闲心。
楚幻云不置可否,又想起朱铁匠一案遂问道:“朱铁匠家里是有茶叶味在闻到了,还是你看见有新买的茶叶了?我是什么不曾闻见,更别说看见。”
齐宸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哪有什么闻见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来泉州的路上染了风寒鼻子不通什么味儿也闻不见。我不过是瞧见院子里那草长得古怪些,猜有可能是茶水灌多了张成那样而已。至于他朱铁匠喝的到底是什么茶,我纯粹就是在诈他罢了。”
楚幻云听了原委先是一愣,随后又爽朗一笑,那一双紧紧注视着齐宸雪的桃花眼里满是温柔。
他就知道,他的小丫头最是聪慧伶俐的,不然也不会以纳兰璟之名闻名天下。来泉州不过一两日,就破了知府半月都破不了的案子。
“我记得年前徐州那个案子似乎也是你破的吧,怎么后来这功劳记在郑克敏身上了?这原本是要早些时候问你的,结果因为燕州的事耽搁下来就忘了。虽说燕王因此在朝中风光了一把,不过我可不相信你会让燕王独领了朝中嘉奖。”
齐宸雪了然一笑,“燕王身为皇上长子,只可惜体弱多病,下头又有楚王处事,临江王盛宠,若是他无功在身只怕早晚得搁封地老死。至于我,江湖草莽,名声太盛,就怕那位不放心平添烦恼。”
楚幻云点点头,果然如此。他原本就觉得是因为帝心难测所以雪儿避其锋芒,但又隐隐猜测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如今听她一说,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公子兰名满天下,更有魏阁老赞言‘此子有经纬天下之才’,避避也好。”
“我听说丰师兄也在邺城,不过却没有查到他在哪儿,千幻你知道吗?”
楚幻云的袖中的手骤然收紧。他千方百计避过那人的消息,不想还是被她知道了。不过他既然能逼走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谁也不能把齐宸雪从他身边带走!那人不能,丰原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