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苏韫锦才肯抬起头来看他一样:“三爷怎样才能满意?恕我愚钝,实在是猜不透您的心思,不如叫盛小姐来猜一猜。”
够了!
为何这时候偏要提起盛语卿的名字?
“苏韫锦,你不要太过分!”
“难不成三爷想对我军法处置?”
“一口一个三爷的,你的眼里分明没我这个人!”
“非要说的话,三爷难道心里便有我这个人吗?咱们半斤对八两,凑合着过就算了吧。”
两人针锋相对的,互相谁也不肯让。
良久,孙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提起孙泠薇的事:“我暂且不同你计较这个。你且如实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吝啬区区三十两银子不给孙泠薇?好歹她是你的小姑子,一家人何需计较钱?”
起初,苏韫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及至后来她才渐渐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的:“三爷,你在逗我吧?三十两银子算个小数目的话,那么三十车粮草岂非不值一提?”
无论何时唯有攥紧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便是三岁小孩儿也懂钱的好处。
孙逸岂会一无所知?
说白了他只是不会偏袒苏韫锦——与其说两人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休要狡辩,”孙逸自知理亏,偏又不肯放下面子去道歉,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我同你在说正事儿。”
一码归一码。
敢问她几时开的玩笑?
苏韫锦简直快被气笑了:“三爷若是碍于心虚抹不开面儿,何需理会我?您尽管找盛小姐评理去,我断然不可能说半个不字。”
孙逸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见状,苏韫锦也不劝他什么,自顾自的说:“府里养着一大帮人:夫人,小姐,丫鬟,奴仆……哪个不需要用到钱?光是每日花销就够厉害的了,虽不至于过得捉襟见肘,但凡能省的地方便省下来不好嘛?”
孙逸根本插不进话,眉头皱得厉害。
一双粗糙的手紧握成拳头,脖间隐约可见青筋跳动。
见此情形,苏韫锦语气稍微缓和点儿,实则却是绵里藏针地警告说:“三爷恐怕不知道吧?早在五年前我便不得不用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孙府的日常开销了。”
话音刚落,孙逸顿时瞪大眼睛:“什么!?”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苏韫锦却表现得从容淡定,仿佛在说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三爷不必激动。孙府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只不过个个装聋作哑的,总想着混一天是一天。”
一时间,气氛略显沉重。
及至秋琪跑进来说:“夫人,我把院子里都打扫干净了。”
苏韫锦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她去沏茶:“辛苦了,再去沏壶茶吧。”想了想,她又补了句话,“放些金菊,三爷恐怕上火了。”
秋琪险些憋不住笑,忙不迭的放下扫帚跑出去。
见状,孙逸故意从她身上挑刺儿:“一个丫鬟整日活蹦乱跳的成何体统?你便不能挑个成熟稳重的,帮你打理府内事务也能尽一份力。”
这人有毛病吧?
动不动的就找人麻烦,关键谁招他惹他了?
“府里闷得很,若是连丫鬟也像个闷葫芦一样,”苏韫锦只顾向着自己人说话,全然不理会孙逸脸色铁青的模样儿,“我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
放肆!
孙逸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偏偏苏韫锦压根不怕他,甚至敢于直视他的双眼:“阔别五年,三爷从外面带回个女人就罢了,现在是打算跟我动手了么?”
从气势上讲,孙逸是彻底的输了。
苏韫锦却也不见得有多高兴,眉目间隐约透着淡淡的愁绪。
幸亏秋琪及时赶回来,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摆着茶壶和茶杯。
茶壶是紫砂的,圆敦敦的格外讨巧。
茶杯是青花瓷的,描绘着山水花鸟格外赏心悦目。
“夫人,小心烫。”
秋琪先是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转而端端正正地放到苏韫锦面前。
“三爷,您请便。”
轮到孙逸时,这丫头竟是一溜烟儿的跑了。
谁能想到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回到家连口热茶也喝不上?
“三爷喝我的吧。”
苏韫锦反应极快的把茶杯推过去。
孙逸愣是不肯接受她的好意,胸中憋着一股气却无处发泄,索性故意把茶杯打翻在地。
顷刻间,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苏韫锦的鞋袜都被沾湿了,痛得她忍不住把脚缩进裙摆里,以此掩饰自己的痛苦。
“可惜了,”片刻后,苏韫锦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替破碎的茶杯感到不值,“那个茶杯本可以完完整整地留下来。”
孙逸不怒反笑:“一个破茶杯有何好稀罕?”顿了顿,他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发泄怒气的出口,趁机提出过分要求说,“倒不如给盛小姐安排个好的院落,让她住厢房像话吗?”
呵呵。
没让她住个柴火垛已经算宽容大量了。
苏韫锦不急不忙地回答:“让她住厢房怎么了?我在众人面前给足她面子,三爷当时不也挺满意的?再者说,盛小姐以什么身份住院落?她顶多算个来历不明的客人而已。”
说时,苏韫锦有意无意地加重来历不明四个字。
姑且算是她出于私心的一种报复吧。
谁会不恨自己被说成是来历不明的人呢?
“她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孙逸仿佛欲言又止的。
苏韫锦只觉格外讽刺,嘴上片刻也不饶人:“谁没个苦衷?为何偏偏只有她是例外?只因她曾在战场上对你伸出援手?三爷,看不出你的心肠这般软。”
任谁都能听出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孙逸却宛若木头一样沉默不语。
瞧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儿,苏韫锦只觉累到心慌。
一时间她竟好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偏偏这时盛语卿又折返回来,三步并作两步的闯进来。
秋琪愣是没拦得住她。
“夫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