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老公请回来一幅仕女图,我便日日做噩梦。
梦里面,我看着那个女人和老公肆意纠缠,
可日日给我煲汤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不断地劝解我,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1
老公林序突然从古玩店淘回来一幅仕女图。
那是一位唐代的美人,簪花绾发,丝绸飘带,身态婀娜,巧笑倩兮。
仕女图被林序挂在了客厅的正中央,以便日日观赏。
我觉得挺奇怪,林序从来对古玩没有研究,也没有收藏字画的爱好。
可现在连最喜欢的手机也不捧了,成天站在仕女图下「啧啧」欣赏。
我本以为是什么珍品,可我仔细瞧过,那画卷不像上了年份的样子,一看就是赝品。
林序却说我目光短浅,不懂宝贝的价值。
他欣赏得很是入迷,有时还会用羽毛去掸灰尘,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最珍爱的宝贝。
我虽不是滋味,可总不能和一幅画争风吃醋吧?这传出去,还不是我自己有病?
其实说起来,林序对我一直是关怀备至。
我有自己的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工作经常晕头转向。
林序的公司不景气,早两年又遇上裁员。
我和他说,也不差他一点工资,干脆让他在家照顾起居。
所以,家里的家务活一直是他包了的。
我有时候下班晚,回家就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暖汤,心里别提多温暖。
如今他也不过是闲得无聊,多了个研究字画的兴趣爱好罢了。
可当我慢慢放下心防,身边的怪事却越来越多。
工作的疲累让我每天吃过饭倒头就睡,可连日来,我经常做着同一个梦。
每一次的梦境都很真实,梦里面我就站在床边上,看着林序和别的女人肆意纠缠。
不堪入目的画面让我气得发疯,可我面前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碍着,他们根本看不见我。
无论我如何咒骂、阻止、呐喊,他们也只是旁若无人的调笑着。
后来,我见谩骂无用,便想着看清楚那个狐狸精的脸。
可无论我绕到哪里都会被林序宽厚的背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听着那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魔咒一般不绝于耳。
笑声缠绵又怪异,冒着森森寒气,笑得人脊背发凉。
直到昨夜我差一点就看清了她的脸,可林序睡觉不老实,手敲到了我的心口。
我噎了一口气,差点被喘上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才大口喘着粗气。
还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我突然觉得头发发麻,隐约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慌忙按亮台灯,下意识望向睡在一旁的林序,他似毫无所觉,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第二天,瞧见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秘书小琪关切地询问:「姜总,昨晚没睡好?」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连日来诡异的梦,又不由开口:「小琪,你说一遍遍做同一个梦,是不是老天爷在冥冥中提醒着什么?」
小琪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劝解着:「梦这东西,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姜总不用太在意……」
我听她费劲地迎合我,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居然和一个小姑娘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还指望她给我解释出个所以然。
我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去忙吧。」
小琪如释重负得退了出去,手扶着门把手,正要合上时,突然又将头探了回来:「不过姜总,我看你印堂有些发黑。」
2.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直到下班我才鬼使神差地去了庙宇。
焚香袅袅,让我纷乱的心安定下几分,正想着进去拜拜。
庙宇外摆摊的大爷忽然拦住我:「小姐,你两眼无神,印堂发黑,恐招恶煞咯。」
我目光一凛,看向了他。
大爷一只眼睛盯着我滴溜溜打转,另一只眼睛整个眼球居然呈现白色,看起来诡异又别扭。
四目交视,我不免吓了一跳。
见我面色有些发白,他解释道:「小姐不用害怕,我这眼睛窥见了太多天机,时间久了就被老天收了。」
我壮着胆子,挨近他小声询问:「大师真能窥见不寻常的东西?」
大师摸着胡须一笑,草草写了一张符咒递给我:「你将此符咒带在身上,自然能看见你想看见的。」
我看着那张符咒不肯接手,生怕他坐地起价,是来讹我的。
大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将符咒塞到我手里:「你放心,若我这符咒不灵验,分文不取。」
我这才将信将疑地收下。
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林序一如往常,给我留了饭菜,暖汤还在锅里煨着。
林序一见我回来就去给我盛汤,我没有心思吃饭,喝了碗汤便回了房。
小琪给我发了文件,我捧着笔记本正要查看,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银铃脆耳,寒气阵阵。
我猛地回头,就看到林序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床上,嬉笑着朝我勾手指。
我低头笑了声,脸带红晕地朝他走去。
身边突然闪过一阵寒风,我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越过我,爬到了床上。
林序小心地扶着她的腰,伸手取下了她头上的发簪,青丝犹如瀑布,一瞬间倾泻而下。
她涂满鲜红指甲的手就要抚上林序的脸庞。我气得发疯,冲上去一把拉开那女人。
她蓦然回头,我瞪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就像是商场那种假人模特。
可摆在那不动时,也不见得,当夜色降临,那假人开始活动时,便有股冷意从脚底冒了出来。
明明没有五官,她却能朝着我发出那阵怪异的笑声。
红色的指甲衬得她的手发白得吓人,她的手臂如同蛇一般弯曲变形,逐渐缠上我的身体。
她似乎很喜欢我的眼睛,那只发白的手顺着我的脖子,摸着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来到眼眶附近。
下一刻,她尖利的指甲就要刺进我的瞳孔。
我吓得失声尖叫,猛地惊坐起来,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莫不是瞎了?我心有余悸,连忙推搡着林序。
林序半睡半醒,一边打开台灯,一边询问我:「姜姜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回头看他,他眼神紧张,关切的模样不像有假。
我心底绷紧的弦一瞬崩断,扑进他怀里痛哭,我将连日来的噩梦和盘托出。
林序动作轻柔地抚着我的头发,软声哄我:「姜姜,是我不好,明知道你最近工作压力大,是我没照顾好你。」
他捧着我的脸,十分认真地开口:「姜姜,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绝对不会背叛你。」
我看着林序温柔的眉眼,开始自责自己的疑神疑鬼,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居然还当真了。
林序将我抱在怀里,软声哄着我睡觉。我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无比香甜。
第二日,小琪看到我惊讶地开口:「姜总,你的气色好多了。」
我笑笑,进了办公室,就将一直揣在怀里的符咒扔进了垃圾桶。
3.
回到家,林序牵着我的手坐下,一边将暖汤端到我面前,一边给我揉肩捶背。
「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老婆大人这么辛苦,我当然要多照顾你咯。」
说着,他端起汤,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才喂到我嘴边。
说实话,我们结婚也有四五年了,像一般夫妻那样,生活早就塞满了柴米油盐和工作的疲累。
突然回到热烈期的甜蜜,我还有些受宠若惊。
林序倒是张口就来:「怎么了?我多宠宠自己的老婆怎么了?」
我被他逗笑,一碗汤喝得半是暖意半是甜蜜。
晚上睡觉时,林序将睡衣递给我,叫我去洗澡,我立马会意。
可是等我洗好出来,林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心里不由有些失落,但说起来也怪我自己,自从忙于公司的事,我便彻底冷落了林序。
好几次他提出需求,我都以工作忙的理由不耐烦地拒绝了。
林序从一开始的生闷气到后来彻底的包容。可哪个男人能真正忍受自己妻子这般冷落?
这么想着,我就有些自责,我钻进被窝,从后头抱住了林序。
我的手有些不安分,林序似乎觉察到了,转过身来却是替我掖了掖被角:「累了就早点休息。」
话说完,他就搂着我又继续睡觉,心里没有一丝杂念。
直到听到他低低的鼾声,我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正想合上眼睡觉,耳边突然有一股凉气,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发笑。
「谢谢你把他送到我身边。」
我猛然睁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狭长的凤眼,眨着眼睛,神态魅惑。
她的眼睛像是刚长出来的,脸上除了眼睛,其他的五官还是一片空白。
我吓得尖叫起来,身旁的林序被我吵醒,我抓着他指向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
没想到林序一脚将我踹下了床,转而嬉笑着将那女人抱了上去。
我不敢置信,想要扑上去,面前出现的透明屏障却将我牢牢挡在外面。
我看他们在肆意纠缠,女人的指甲甚至划破了林序的背,埋在他的肩膀后,那双含笑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我,似乎在向我宣誓主权。
我又听到那阵银铃般的笑声,冒着森森寒意围绕在我周遭,久久不散。
我气得一把抓起床头的台灯朝两人砸了过去。
只是我忘记了那道透明屏障,台灯砸到后一下被反弹了回来,力道很大,下一刻就要砸在我的脸上。
我吓出一身汗,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做噩梦了。
看天色,应该已经五点了,天已经蒙蒙亮,林序依然以背对的姿势朝向我。
我心有余悸,伸手想要环住他的腰寻求安慰。
可手刚伸出去,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捏住了他的衣角。
冰凉的手指微微发颤,我迟疑着掀开了他的衣服。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他光洁的背上居然多了几道细长的刮痕。
4.
瞎眼大师看到我一脸惊恐之色,捏着胡子发笑:「我可是等了你好久,现在相信我了?」
我急忙向他求救,大师不疾不徐,搓着手指示意:「每画一张符咒,我都要耗费大片心力……」
我立马会意,掏出早就备好的一沓钞票推到他跟前:「钱不是问题,只要大师愿意帮我。」
大师看到那沓钱眼珠子都开始发亮,他忙不迭地收下钱,转头又写了张潦草的符咒递到我手上。
「记得藏好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我点头应下,小心地将符咒藏进口袋。
临走时,大师又嘱托了一句:「千万不能沾水,不然就不灵了。」
晚上回到家,林序一如往常备好了饭菜和暖汤。
我看到他就想起昨夜的画面,心中抵触,拒绝了他的好意,推说想要先去洗澡。
想起大师叮嘱,我特意将衣服脱在了外面,洗完澡出来时,却发现扔在门口的衣服都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着急地询问林序。
林序指着阳台,漫不经心地开口:「哦,我帮你扔到洗衣机里了!」
我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洗衣机滚动,我急忙按下暂停键,想要去捞衣服。
林序一把拉出我的手,黑沉着脸:「你疯了?多危险知不知道?」
我气得一把推开他大骂:「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随便动我东西?」
林序被我推了个踉跄,眼神怪异地盯着我:「不就是帮你洗几件衣服,你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我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奈何气得面红耳赤,便想着离开,不想再理睬。
擦身而过时,林序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阴沉着脸开口:「姜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林序大多时候都是好脾气,很少这么和我讲话。
我瞪了他一眼回道:「没有。」
「没有?」林序突然冷笑起来,从口袋里捏出那枚符咒,「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见被抓了个现行,索性摊牌。「那你先告诉我,你背后的伤是哪来的吧?」
「什么伤?」林序皱了下眉,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
我嗤笑一声,拉过他一把掀开后背的衣服。
天色还没晚,阳台的白炽灯又发亮,我瞪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抚摸上他的后背。
后背光滑,哪里有划痕?即便结痂,也不可能在一天之间恢复如常,没留下一丝痕迹。
林序却似反应过来,捏着符咒越发生气:「你这东西该不会是来提防我的吧?」
我咬着唇哑口无言,见我愣了半晌,林序回过身来牵我的手。
「姜姜,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总是神神叨叨的,我以为你只是压力大做噩梦,没想到你还那么封建迷信,去求这种东西。你宁愿相信这些,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公吗?」
我一下回过神来,噩梦?原来昨晚的一切都是噩梦,是我连日来被噩梦困扰才出现了幻觉。
林序有些心疼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姜姜,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但你也要清醒一点,分清梦境和现实。你知不知道今天下班你一直回避我,我心里有多难受?」
听到这些抱怨的话,我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不是滋味。
我朝林序道歉,为了哄他开心,我还特意冲到厨房,将凉了的汤也端起喝了。
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他对我的感情,林序这才松口。
夜里怕我再做噩梦,林序还搂着我睡觉,跟我讲了些有意思的小故事,逗得我「咯咯」直笑。
许是放下了心防,这一次整夜无梦。
只是睡得迷迷糊糊时,我下意识摸了把床边,突然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我试探地叫了两声,很显然,林序不在卧室。
不知为何,我莫名地心慌起来。
为了再一次验证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钻心的疼痛让我的意识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我叫着林序的名字从卧室摸索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客厅。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安静地有些可怕。
我小心地吞咽了声,突然就听到了那阵熟悉又怪异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清脆,直钻进人的耳朵。
顺着声音回头,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副挂在墙壁上的——仕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