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不能自已心中的那股悲痛的情绪,快步的走了出来。如果不能面对,那就逃跑吧。身后的小厮侍女们叫她,她也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并未回应。
她害怕,若要是还不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她的眼泪要是在他们的面前流了出来,那该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啊!
终于,周边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到了梁家的园子的一处,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一棵柳树旁,开始哭了起来。
她早该知道有那么一天的。他会娶别人,他会去守护别的女子去了,他会不要她了。
而她的人生该会怎样的发展呢?大夫人早就与她说过。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不该再哭泣,不该再想着他。
可是她竟然还是恋着他当初带给她的那种甜,还会因为这本该预料到的结局而哭泣。
这该是最后一次了,她不会再因此而落泪了……
“月娘……我找你好久。”远远的见着她,他便喊住她。她背着他,又因为离得远,他看不清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她听见他唤她的声音,赶紧把自己的眼泪擦干,故作了冷漠疏离的笑容,转头过来,却还是不敢抬头正视他,只轻轻的唤一句,“渊儿,你怎么过来了?”她没想过他能不能听到这句,一如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把她带入怀中。
“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她推开他,唇角有些不自然的干涩,“没有啊。”
她确信自己刚才真的已经把眼泪给擦干了,而现在……她的鼻子一酸,她不自觉的就往脸上一抹,她真的已经足够坚强,忍下了眼泪。
“很久以前,你刚来到成京的不久,一旦被人欺负了,也是这样,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在那里哭……”
她抬头看向他,仿佛惊讶于他对于这段事情的记忆。他走了三年,也是在她掌家这几年,无论那些下人小厮与她再怎么不对付,无论大夫人再怎么挑她的错,她都未曾掉过泪一次,她像是忘却了流泪的感觉,忘记了自己曾经流过那些泪的记忆。
只有他一回来,她却像是打翻了泪罐子一样,竟总是哭了个不停。
三年后回来的他,竟然还记得这些儿时的事情。知道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细节。
眼眶里盈盈,像是再要浸出泪水一般,她轻咬着嘴唇,却什么都不敢说。
“我没有哭……”话语刚出,她的哭腔和眼泪便不自主的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月娘,我回来了。”他轻声温柔的安慰着她,刚想要再去抱她,却见她对他的有些抗拒的神情,他的动作当即楞在那里,样子有些滑稽,可话语还是依旧温柔着的安慰着她,“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娘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不……”她推开他,一边擦去泪水,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眼神也不知道看向何处,有些闪躲,转身而去,“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去了。”
他在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再次喊她,“月娘!我这一次就是从成京过路,去一趟京城,很快就回来了。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
他的手一带,她便面向了他,她的脸上明明还带着刚落下的泪痕,可在面对着他的这一瞬间,竟然也可以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大夫人说让我替你寻个妻室,在这成京里头,我还认得几个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尽管与我说就是了,我去与你说媒。”
梁渊听得她这话,再加上她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一阵的心疼。
她依旧在喋喋不休着,至于眼睛里盈出的泪水,她也不顾得了,仿佛这些泪不是她的一样,她依旧坦然自若。
他舍不得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让她停下,就这样愣了许久,终于崔挽月也意识到自己仿佛说了很久的话了,他却没有说上一句,就连一句应和也没有,她才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梁渊的眉头一皱,“我要说的话,三年前我走的时候,就已经对你说过了。”
“啊?”
“当初我说我从军队里回来,我就娶你。”他眼神坚定,“现在我中途回来看你,告诉你我只差了最后要去京城这一趟,你要等我从京中回来。”
等你?我们之间,又何曾只是差了你去京城这一趟呢?
或许我们之间,是这一辈子的隔阂。
她从他拉着她的手中挣脱出来,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在军营里待了三年了,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呢?我是你大嫂,是你大哥的妻子!你若真要这么说,我就更该好好替你找个好妻子了。”
“你从来都该知道,我这辈子,非月娘不娶。”他双手指誓,“若有违此誓,就让我天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崔挽月便用手堵了他的嘴,“说什么丧气话?”
他的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可就在他眉眼之间,却不自觉的露出调皮的笑意。她还是在意着他的,不论是为他哭,还是这样怕他会发这毒誓而自己诅咒自己,只要她还在意着他,就好。
她看着他这笑了的样子,当即明白了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怒斥了他一句,“你若要出了事情,大夫人该怎么办,梁家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总归是要扯到大夫人,扯到家族,他都已经这么清楚的表明了他对她的心意,她为什么还要逃避呢!
“我从没有想过要背离此誓。”
“我是你大嫂!”
“你可以是我的月娘,我活着回来我就娶你。你也可以是大封朝的长信公主,我会取得战功,我再来娶你。我唯独不愿意认,你是我大嫂的身份!平心而论,你知道梁润什么样子吗?你爱他吗?你与他算是真正的夫妻吗?”
她一掌扇在他的脸上,“他是你大哥,更是我的丈夫,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他抚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马,你说了及笄之后便可以嫁给我的!之前的那件事,只当是个闹剧好吗?”
“那你也只当我们幼时的那些事情只是玩闹好吗?”
梁润当即愣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再该要做些什么努力,“你真的只当那是我们幼时的不懂事而已吗?”
她咬牙,“是。”她又是不敢面对他那可怜的眼神,只能是转身轻轻道出一句,“我去给你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