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他已快步到了病房门口。
看到我,眼神突然一黯,是瞳孔陡然一缩。
声音粗重地问了我一句话。
我耳鸣得厉害,眼神也有些虚,勉强从口型辨认出了他的话。
他在问我怎么了。
我笑:“我很好。”
他的眼神依旧盯着我。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病房玄关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芝兰玉树,英俊挺拔,意气风发。
而我,面色惨白,唇色铁青。
灰色病服包裹住了痛得有些佝偻的身体,几乎要和背后的墙面融为一体。
真如游荡在人间的鬼。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
秦薄觐不是个粗心的人,相对来说,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对人性和人心的洞察都细微深邃。对于我这个七年的枕边人,更是了解。
结合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估计他可能已经猜出了一二。
我越说没什么,他心里的疑惑就更重。
而他定然也知道,对于我不想说的事情,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讲。
所以他眯了眯眼,大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我叫住他,“不是要去跟曹助理道歉吗?”
他转身皱眉,“你要去?”
我温顺点头。
他似在思忖。查房大夫突然认出我,严厉教训道:“刚做完手术就下床!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只好返回病房。秦薄觐也坐在了床边,修长的手指突然抽出了我的名签,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手背的青筋慢慢凌厉起来。
他再抬头,眼眶腥红,“怎么回事?”
我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他狠狠点着“刮宫流产”四个字,声音低沉,竟像压抑着嘶哑,“多久了?”
我偏过头,不说话。
他的声音冰冷,是在发怒的边缘:“我问你多久了?!”
我闭上眼。
他继续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沉默。
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颔,目光有零星的水渍,充满隐忍和愤怒:“为什么不讲,就直接打掉?”
我被掐得牙龈都疼,声音不由自主的哆嗦,语气却强硬,“不想要。”
他一字一顿:“为什么不想要?”
我嗤嗤笑起来:“为什么不想要?你还不清楚吗?!秦薄觐,你怎么对我的,你心里不明白吗?让小爱悲哀地成长,已经是一个错误,我为什么还要让另一个生命遭受和小爱一样的冷眼?!何况我们已经要离婚了!要孩子简直愚蠢至极!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的!”
“禽兽不如……”
他回味着这三个字,手陡然松开。
我跌回床边,头晕目眩。
他薄唇紧闭,再一言不发。
其实,不是我不想告诉他,孩子是被曹文害死的。
我只是知道,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
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我嫉妒心强烈到,连曹文都要陷害。我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曹文添油加醋,他甚至都不会相信我这个孩子是他的。
还要解释什么呢?
没必要了。
“至少曹助理的孩子还在。你还是有生儿子的希望。至于小爱,”想起小爱卑微成长的模样就心痛,我只能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秦家一点用处也没有。留给我吧?”
他眉目阴鸷:“不可能。”
我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响亮耳光甩过来,一阵耳鸣。
抬头就看见婆婆谢杏兰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将一张纸甩我脸上:“瞧瞧这个手术同意书,孩子的父亲根本就不是薄觐!在外面偷人,还想带走我孙女!你这个贱人,怎么想这么美啊!”
秦薄觐面色一沉,拿起知情书。
谢杏兰嗤笑,指着上面的签名,“老公就在医院,却让别人来签手术同意书?这不是奸夫淫妇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
谢杏兰还要打我,秦薄觐一下抓住她手腕,“妈,这是病房!”
“病房怎么了?病房就不能教训媳妇了吗!”谢杏兰拉不开秦薄觐,抬眼怒道,“大夫说了,签字的人都承认了是孩子的父亲!她还要闹离婚,还要把你告上法庭!你现在是处在风口浪尖,她一告一个准!而她呢?孩子都流掉了,死无对……”
“我和闵真,不会离婚。”
“不离婚?!”谢杏兰的双眼睁大,“曹文的孩子你不要了?我都托人查了,那是男孩儿!”
男孩儿……
我心一阵拉扯。
“与我无关。”秦薄觐语气强硬,“妈,我看您累了。”
“累了?支我走是吧?你还被这个女人迷惑是不是……”
秦薄觐不耐,令道,“送夫人回家!”
西装男进屋,“夫人,请。”
谢杏兰狠瞪我一眼,悻悻出门。
屋内只剩秦薄觐和我,我不想再跟他扯皮争吵,索性缩进病床。
他却一手将我拎起。
骨节叩着床头柜上的知情书,凌厉的桃花眼直视我,“签名,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