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进宫,苏公公却穿着一身常服,也没叫魏羡鱼换上官服,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若非苏公公确实带着内宫的令牌,她真怀疑这人是不是他人假冒的。
魏羡鱼坐在软轿内思绪万千,实在喘不过气了,便掀开轿帘看外面的风景。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魏羡鱼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去皇宫的路,分明是出城的。
“苏公公,我们不是要进宫面圣么,怎么朝相反的方向走啊!”她急忙问道。
“魏大人不必担心,陛下正在城外的启祥客栈等我们呢!”
苏公公客气地说着,对着魏羡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凭他在内宫行走多年的经验,里头的这位魏大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城外?”
魏羡鱼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登时就懵了,还不等她回过神来,轿子已经停了。
“魏大人,我们到了!”
“啊?”
苏公公掀开轿帘,引着魏羡鱼来到启祥客栈门前。
这客栈依山傍水,十分清幽雅致,因此城中的达官显贵们多愿来这里商谈要事,以前哥哥身子尚可时,他们兄妹俩也常来这儿玩闹。
但现在被陛下唤来,却是另一副心境。
“魏大人,里边请!”
“是!”
魏羡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好让她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在苏公公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来到客栈内最奢华的套间。
一个少年正背对着站在窗下,长身玉立,身着白色云纹锦衣,外搭藏青色披风,脚踩织锦蜀绣的步云靴,听到声响后不急不慢地转过身来。在对上眼神的一瞬间,魏羡鱼心中的紧张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冲淡,不由得暗道:“好俊俏的公子。”
他粉面含春,嘴角擒着一丝丝笑意,看的人心里暖暖的,魏羡鱼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这还是那个不怒自威、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冷漠寡言的皇上么!
她痴了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上前行礼,颤巍巍地说道:“微臣魏林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将脑袋埋得极低,身形隐约有些颤抖,楚诣乔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爱卿不必如此,快快平身!”
他说着,对着苏公公等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识相地退出去守在门外。
刹那间,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楚诣乔和魏羡鱼两人,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
片刻后,魏羡鱼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问道:“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毕竟今天休假的事提前和皇上说过,他也答应了,如今突然传召,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自己女扮男装冒充哥哥的事被发现了?
魏羡鱼不敢多想,如俎上鱼肉般任人宰割。
“今日是魏爱卿十七岁的生辰,朕特意出宫来看看你!”
似是有些艰难,这句话楚诣乔说的极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精力。
他堂堂天子,竟为了一个臣子的生辰偷溜出宫,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实在荒谬。
可是他又确实是忍不住,从昨晚上开始,他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脑海中尽是这件事。
然而魏羡鱼不仅没有一丝丝感动,反而吓得立马跪了下来,道:“微臣卑贱之躯,哪值得陛下如此。”
是啊!区区一个从六品太医院行走,既不是肱股之臣,又不是几朝元老,哪受得起皇上如此恩宠。
楚诣乔心里也明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自从魏克书领着他来给自己切脉的那天开始,他的心便不受控制般系在这个小太医身上。
有时候,他也觉得后怕,对着祖宗牌位止不住的忏悔,甚至故意传召后宫的妃嫔,可是没有用,他总是不经意地将魏羡鱼的脸按在他的嫔妃身上,幻想着她是一个女子。
每每就要骗过自己时,妃嫔讨好的模样总让他出戏。
毕竟他的魏卿从不会如此。
最开始的时候,魏羡鱼十分健谈,她的很多观点都很符合他的胃口,虽是切脉,二人却常常聊至深夜。有次他多少有些乏了,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压在魏羡鱼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搂住她,生怕她磕着碰着。与此同时,他的唇点在了她的眉心。
肌肤相亲的瞬间,楚诣乔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唇间更是酥酥麻麻的,难以言喻。魏羡鱼则被吓得魂不附体,也不言语,当下只顾着转过身整理衣物。他隐约看到了她泛红的脸颊还有那粉嫩的耳垂,差点儿动了要就地疼爱她的心思。
似是从那天开始,魏羡鱼不再放肆,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和他说话也总是刻意隔着距离。
每每看到她这幅模样,他的心总是止不住的烦躁。
但想来是他一个人的多情,一个人的痴心,一个人的妄想,他也无话可说。
往事不堪回首,楚诣乔有些无奈,上前扶起魏羡鱼,他真想找个由头免了这些虚礼。
他不想她动辄跪着,更不想在她面前露出天子的威严,可有时候,不如此,他甚至见不到她。
“爱卿不必多言,其实朕出宫一趟也并非全是为了你。”
楚诣乔轻叹了一口气,自心间溢出一丝丝苦涩。
“爱卿可知今年的斗灯大会选在了这里。从今夜开始,将有数不清的花灯出现在这儿,朕实在是想来看看,但没个太医在身边,朕又有些放不开。你也知道那些老太医,迂腐的很,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捅到太后那儿,朕可立马就要被架回去了。朕想了一圈,觉得还是爱卿你最合适,爱卿医术高超,又聪慧异常,必能知晓朕的心意。”
楚诣乔说到最后,话语里甚至透出一丝丝暧昧,偏偏魏羡鱼一点儿也没听出来,她的关注点全在皇上召她所为何事上。现在疑惑解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她欣慰地回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全力护陛下安康。”
“好了!这是在宫外,爱卿不必拘着礼,只当我是你的兄长,今夜我们是来这儿赏灯的。”
“微臣不敢和陛下称兄道弟,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魏羡鱼不敢有丝毫逾矩,皇上私自出宫的事,可大可小,万一被发现了,他堂堂天子,自可以说体恤民情之类的搪塞过去,她一个臣子怕是要落人口舌。
她现在可千万不能犯错,每一步路,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不管怎样都要撑到哥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