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光微亮时，那孩子又开始哭闹。

我烦得很，翻身坐起来，却看到山洞外，远处有个黑色人影正在慢慢靠近。

我登时汗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

「法海，别睡了，有人来了。」

我把法海摇醒，抱上小孩准备逃命。

「且慢。」法海伸手拉住我，眯起眼睛看了看。

「那好像是许仙。」

「许仙？」我疑惑道，「他不是已经剃度出家了吗，按理说现在人应该在金山寺。」

就在我们说话的瞬间，那黑影已经移动到山洞门口。

许仙穿着白色的僧袍，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们。

「不好，他入魔了。」

法海从地上跃起，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女子身躯，张手把牛高马大的我护在身后，目光坚毅。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许仙幽幽地开口道。

「我拖住他，你带着孩子先走。」法海偏过头来对我说。

「你说什么疯话呢，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保护我。」

我冷哼一声把他让我身后拉，他抬头仰望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我，才反应过来眼下是何情景。

「小青，你不是爱我吗！」

「为什么丢下我，跟了这和尚，为什么不来救我！」

许仙怨毒地瞪着我身后的法海，嘴里念念有词。

「渣男，我今天就杀了你给姐姐报仇！」

我摘下脖子上的无妄佛珠，还不忘回头询问了一下法海：「这玩意怎么用啊？」

「蠢货！他攻过来了！」

法海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拽，堪堪躲过一击。

但我却没抱稳孩子，失手将她摔在了地上。

而许仙突然像疯了一般扑到地上阴暗地爬行，他抓住孩子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你干什么！」

我急忙要拦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他和白素贞的孩子吃了下去！

霎时间，白素贞的妖力入侵他的五脏六腑，暴涨的修为让他七窍流血。

眼黑扩散他整个眼眶，身上生出层层蛇鳞来，俨然已经走火入魔。

「我要这天下，为你们对我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5

由于我的三脚猫功夫太差劲，没能拦住成魔的许仙。

许仙下山之后大开杀戒，方圆十里内生灵涂炭。

法海死死地拽着我的袖子：「你不救人，要去哪里？」

「我救人啊，怎么不救，那我得先救我姐姐。」

「现在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你怎能坐视不管！」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高声喊道：「苍生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蛇妖！」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他深深凝视着我：「你终究还是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

说罢，他转身朝火海中飞身而去。

开玩笑，老娘就是人穿过来的，居然说我没有七情六欲。

臭和尚，看你没了法力加持能活到几时。

我一路翻山越岭，登上九华山，来到地藏菩萨跟前。

她端坐于千叶莲之上，身后金光流转，手持锡杖，慈眉善目。

一直以来只是仰视石雕神像，真身就在眼前，我竟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菩萨老祖，求你救我姐姐白素贞。」

我扑通一声跪下去，「我姐姐行善积德一生，救人无数，实在是死得冤枉！」

她却只是盘着宝珠，轻声道：「纵然你姐姐复生又有何用，你心中没有大爱，人世已经覆灭，无力回天。」

说罢，她一挥锡杖，将我逐出了九华山。

我只好沿着来时路折返去找法海，可是一路上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我想起地藏菩萨的话来，悔恨的情绪像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我的心脏。

当我赶到时，法海已经是命悬一线，却还在和成魔的许仙做着最后的斗争。

许仙一看到我，立刻转移了目标，挥舞着血刃朝我袭来，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小心！」

那一瞬间，法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替我挡下了这一刀。

「臭和尚！」

我抱着他鲜血淋漓挡在我面前的身体，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你别死啊，你死了就换不回来了！」

「你要是敢死，我就拿你的身体去寻欢作乐，去青楼，去赌场，败坏你的名声！」

他躺在我怀里奄奄一息，此刻却笑了。

「你哭了...这泪水，是人才会有的，你修成正果了...」

「什么正果反果的，你快别说话了！」

他轻轻抚去我的泪水，眼底却有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那是本不该出现在他一介僧人眼里的情愫。

「在金山寺，你救我一命，我法海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现在还你。」

「喂，臭和尚，你别睡。」

他慢慢合上了眼，我疯狂地晃着他的肩膀，以为这样就能把他拉回人世。

「你别睡啊，你别睡！求你了......法海...不要死。」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在我怀中断了呼吸的那一霎，心如刀绞。

「不要！」

我猛地惊坐起，摸到自己满脸的泪。

四周云雾缭绕，这是梦吗？

我举起手，这纤细的手腕，俨然是我原来的身体。

什么时候换回来的？法海呢？

我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跌跌撞撞地在大雾中走着，辨不清方向。

眼前有金光闪烁，我眯着眼望去，可周遭一片白雾蒙蒙，只听到庄严的声音响起：

「小青，谅在你已醒悟，这天山雪莲你且拿着，可救白素贞一命。」

那金光晃至我眼前，我伸手去接，一朵雪白的莲花落在手掌心。

「相应的，你的罪孽，已有人替你偿了。」

说罢，云雾散去，我逐渐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我怎么回到金山寺来了。

压下心中的忧虑，我凝聚所有法力，准备一举掀翻这雷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