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化十三年,立冬。
北京城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鹅毛大的雪飘在天地间,白茫茫的,走在大街上连人都瞧不真切。第三天傍晚雪才停下来,积雪已经有膝盖那么深。
浮生茶馆里,有人看着外面一片苍茫戏说莫非是有什么冤情,然后说起新晋锦衣卫指挥史白起宣,年不过二十六岁就当上了锦衣卫一把手,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惜走马上任不到一年,竟然因为残忍杀害新婚妻子淮阳郡主被下了大狱,最后在狱中服毒自裁了。
又有人说白起宣根本是受了狐妖迷惑,之前那丝绸商人赵家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一夜之间全死了,连门外看门的狗池里养的鱼都没的活,都是狐妖作祟。
还有人说狐妖的事情就是大太监汪直为了打压锦衣卫搞的事情,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狐妖。
说话的是几个年轻人头戴方巾,身着襕衫,一看就是吃饱太闲的秀才们。
茶馆掌柜杨老板听的这话背上冒了一身冷汗,立刻拿着大茶壶去给他们续水,赔笑着说:“各位公子,莫谈国事,国事莫谈。”
几个年轻人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转移话题。
杨老板松了口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人们陆续散去,雪天客人原本就少,大冷天的谁也不愿意出门,加上近来狐妖夜出伤人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家家户户早早就关门闭户了,天黑之后外面走动的人都少。
杨掌柜站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个老客户,正准备打烊,看见长街的尽头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穿着白衣,腰上扎着麻绳,车上拖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在雪地里吃力的行走。
赶车的是一个干瘦老头子,杨掌柜认识他,是白府的管家,那么棺材里的就是锦衣卫指挥史白起宣了。
说起来杨掌柜和这位白大人还有点渊源,他偶尔会便衣来茶楼喝茶,有几个流氓泼皮常来茶楼滋事讹钱,他仗义相助打发了那些泼皮。这白大人看似冷面冷心的,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没想到他最后竟会落到如此田地,只有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仆扶棺出城回老家,孤零零的,连个相送的人都没有。杨掌柜心中不忍,忙转身回去搬了烧纸盆拿了一些纸钱在门口烧化了,就当送一送他。
火光起,纸钱慢慢变成黑灰,盆子周围的雪开始融化,好像晕开的眼泪,杨掌柜一边往盆里丢着纸钱一边心中默默叹气。
突然刮起一阵冷风,杨掌柜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冷风打着旋儿竟然将烧纸盆里的纸灰都卷了起来高高扬起,纸灰飘在天地间仿佛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杨掌柜抬头望着,心想白大人是在天有灵收到自己的心意了吧。
黑灰尽数落地,马车渐渐消失在长街那头,长街的这一头却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来的是个女子,披着猩红色的斗篷遮住了头脸,红色在这皑皑白雪间十分显眼,好像一抹血。那女子孤身一人,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经过茶楼的时候,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杨掌柜。
这女子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里,这一侧头露出小半张脸,眼角一颗泪痣,盈盈的,好像要落下来。
杨掌柜顿时魂飞魄散,只觉得好像有一条冰凉滑腻的蛇正沿着自己的脚底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爬,爬上他的脊背,爬上他的后脖子,随时准备在他的颈动脉上咬一口。
这不是淮阳郡主吗?她从前也来光顾过他的小茶楼,那美貌让人印象深刻。
淮阳郡主不是被白大人杀了吗?
女子没有理会杨掌柜,继续慢慢的往前走,不远不近的跟着马车。
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长街的脚印很快被雪盖住。
这么大的雪,无论多少秘密都要被掩盖过去,天地间剩下一片诡异的静谧。
1927年,秋末,文田县。
老张头天不亮就起来了,背上半袋野山核桃准备进城去卖。
野山核桃是半个月前他进山里采的,只去了半天采了半袋就回来了。城里人稀罕这山货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这东西长在深山里树又高,很难采摘,而且传说天目山里有狐仙出没,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要出来,万一冲撞了狐仙,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小命不保。
老张头儿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这传说在张家村流传已久还有鼻子有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脚程很快,一个多时辰就到北门了,东边刚露鱼肚白城门还没开呢。城门口却已经有人了,坐在地上休息,老张头走近想跟他们攀谈,却发现这两人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靠近他们就能闻见一股子尿骚味。
好像是吓的尿裤子了呢。
“大兄弟……”老张头是个热心的,迟疑的凑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两人战战兢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哆嗦了一阵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老张头这才发现他们两个满脸都是血,额头上被人刻了三个字,他不识字,不知道刻的是什么,显然这两个人肯定是被吓坏了。
这时候城门开了,这俩人逃似的飞快冲进城门,到门口就被几个当兵的拦下来了,当兵的里面有识字的,一眼认出他们额头上的字,盗墓贼。
嗬,真新鲜,秦县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整顿治安呢,居然有这么蠢的贼脸上写着字送上门,两人立刻被扭送去了警察局。
这俩盗墓贼也不反抗,反而是一脸感激跟着去。
到了警察局,这俩贼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交代了,他们两人五天前进天目山挖了一个古坟,现在来自首。
被问到为什么来自首,这两人后怕的差点又尿裤子。
一个说开棺之后看见一个大粽子,栩栩如生跟活人一样,一个说遇着狐仙了,给他们脑门写了字要他们去自首,否则就要他们的命。
后来,秦县长听了这桩奇事,亲自带着专业人士,让那两人带路进山去找那个古墓,到了地方却没有找到古墓,这两人被当成神经病关了几个月小惩大诫就给放了。
……
1965年,春。
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报告出现在东海市领导的办公桌上。
报告里说地质勘探队在天目山里发现了一座墓,市里立刻组织了考古专家对那个墓进行了保护性挖掘。这个墓规模不小,应该是当地富户或者官员的墓。
墓旁有个盗洞,很久以前已经被盗墓贼光顾过了,但是进到墓室之后却发现所有的值钱陪葬品都原封未动。
从陪葬品来看,这墓是明代的。
墓室的棺椁保存的十分完好,专家们经过研究决定开棺。
棺盖被打开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里面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明朝锦衣卫的飞鱼服,面目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不是文物,这简直就是传奇,或者说是让人恐惧的诡异。
这具明朝男尸立刻被特殊保护处理运出墓室,一开始专家们还担心尸体一出墓室会立刻变质,可是这具男尸不但没有变质反而更加生动,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坐起来。
这太诡异太反常太不科学,当时的技术还没有办法对男尸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市里领导经过研究觉得这事不宜公开。
这次的考古发掘出来的文物包括那具男尸都被封存了起来,此事被定为“绝密”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