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大汗淋漓的陶南山,陶然放弃了去后院练功的想法,也不打算跟这一行人较真了,他忽然嘿嘿贼笑了起来,瞄着陶南山腰间的猎物问道:“大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打到什么好吃的了?”往生子所在的道门分支是不忌荤素的,再加上陶然和陶南山二人只不过是俗门弟子,并没有像他一样出家当道士,所以对于他们偶尔杀生,打个野味解解馋什么的,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会多作计较。在陶南山还小的时候,往生子就算准了他日后的脾气性格,给他取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句中的“南山”,就是希望他能够一生悠然。奈何即使是起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性格,也依然克制不住陶南山我行我素的火爆脾气。陶然有时候都想,要是给他取名叫“陶霹雳”的话,会不会直接成了超人?不过陶然不喜欢“陶南山”这个名字,嫌它太雅了,不适合他的火爆脾气,反而更喜欢叫他“大黑”。而远远看上去像是黑熊精转世的陶南山,也是自得其乐,陶然怎么称呼他,他就怎么应声,永远都是咧嘴笑笑,从不在意。听了陶然的问话,陶南山赶忙从腰间将野兔银鸡解了下来,拎着朝陶然晃了晃说道:“嘿嘿,野兔和银鸡,今晚有好吃的喽!”“走走走,去后院找小媳妇儿收拾野味去!”陶南山嘿嘿咧嘴一笑,冷眼扫了一遍早已遍体生寒的刘海岩等人,拉着陶然就往后院走去。有他在,相信就算再来三五十人也绑不走陶然!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小媳妇儿”,是往生子收养的第三个孩子,名叫湘凝,她命中五行缺火,正好跟陶然的五行互补,也多亏了她,陶然才能活到现在。但她不喜欢道门这些深奥难懂的东西,更不喜欢像陶南山一样舞刀弄枪,因此只在道观里做些女人的活计,这才被陶然戏称为“小媳妇儿”,而陶南山也跟着叫顺了嘴。“陶然!”眼见陶然就要朝后院跑去,往生子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听到往生子那略带严肃的声音,陶然整个人一顿,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愣愣的定在了那里。站在原地过了几秒钟后,他低着头考虑再三,微微侧转过头,冲往生子说道:“让我考虑一天吧……”“好,那你去吧!”冲陶然点点头,往生子不再多说什么,示意他可以离开了。陶然明白往生子要说什么,所以刚刚升起来的兴致,也瞬间消失不见了。他抿抿嘴,仰头看了看三清殿内那根已经剥落了红漆的断裂横梁,又回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拎着死兔子,还在冲自己傻笑的陶南山,低下头,心情低落地朝后院走去,看来还真要离开这片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了啊!而走在陶然身旁的陶南山,看他突然变了一副惆怅的模样,双手一拧,将原本朝着陶然的两只兔子脑袋朝向自己,向后伸了伸脖子,左右看了看手里的两只野兔,眼见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解地摇摇头,跟着陶然一起,朝后院走去。他只学了往生子的一身武艺,至于道门术法,推演命理什么的,老道说他天资不够,就没教他,不过他的一身蛮力似乎天生适合修习体术,倒是将老道的一身内外功学了个炉火纯青,像虎子那样只学过现代散打的普通高手,在他手下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道长……这个……陶少爷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眼见往生子跟陶然仿佛是打哑谜一般,也不给自己一个准信儿,刘海岩顿时一阵纠结,不得已,只能再次询问起来。“刘管家,你信命吗?”往生子并不回答刘海岩的问题,反而像是自然自语的地反问了一句。被往生子这么突兀地一问,刘海岩登时一愣。按照他的性格,他是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儿,要说信什么,刘海岩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可是眼下毕竟是在往生观里,站在一个以卜算为专长,而且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道面前,要是说自己不信,那岂不是弄的彼此都很尴尬?所以只好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信,我当然信命!”“其实不信也无所谓的,命这个东西,太玄乎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天生不会是流浪命,后面的富贵与凶险还多着呢,自己小心点吧!”说完,往生子便不再搭理刘海岩,转过身子,朝后院方向走去,明天陶然就要出山了,有些东西还是提醒他一下的好,不然在外头闯了大祸就麻烦了。走了几步,他又顿了一下,给刘海岩留了句准话:“明日下午还是这个时间,直接过来接陶然就行。当然了,要是你们愿意,往生观也有空着的厢房。”边说着,往生子衣袂飘飘,无风自动,就这样好似随风浮动般,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听完往生子的话,虎子顿时一喜,心想自己这行人的任务总算可以完成了!不由小声问道:“刘管家,那个老道士说,咱们明天就能接那小……道长走了?”原本他是想说小混蛋的,但又想到这里不管是老道士还是小道士,都不能以常理对待,万一被人家听到,又临时改了主意,那自己这张嘴不得让刘管家给撕烂了?不过跟虎子不同,刘海岩的重点,却没有放在往生子的后半句上,而是他前面说的:“你天生不会是流浪命……”心中不由产生了疑惑:他怎么知道老太爷给我下的命令内容?当时可没有其他人在场啊……想到这里,刘海岩顿时一震,脑海中往生子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望着眼前破旧的往生观,他心中肃然起敬。即便往生子已经离开了,他也恭敬地冲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拜了一拜,而后扭头看了看正满脸疑惑的虎子等人,也不解释什么,抬脚跟了上去。而才刚刚走到后院拱门口的往生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身形一顿,回头隔墙望向道观院子的方向,微微一笑,旋即又转过头来,看到后院正朝湘凝走去的陶然,暗自叹道:“是缘、是孽、是生、是死……陶然,你的命我已经看不透了,我的命你却已经看透了。”抬脚迈进后院,他也朝着陶然那边走了过去……“婀娜多姿,长发披肩,柳叶弯眉丹凤眼,一笑酒窝倾人城;体态优雅,步履轻盈,雪肌玉指樱桃嘴,再笑千媚倾人国。”这是在陶然看来,对湘凝的最贴切评价了。望着眼前正在花圃中,双臂张开,微闭着眼睛,轻嗅花香的湘凝,陶然看得如痴如醉。“你来了?”“嗯!”“好看吗?”“嗯!”“听爷爷说,你要出远门了,是真的吗?”“……”“都准备好了吗?”“……”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沉默,湘凝缓缓转过身子,眼中含泪,望着对面耷拉着脑袋的陶然,浅浅一笑。款步走上前来,却突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跟着几滴热泪夺眶而出,打湿了陶然胸前的衣襟。“湘凝,我……”“不要说话,你的心,我懂!”在陶然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湘凝接着说道:“什么时候走?”“明天下午。”往生子缓缓踱步走上前来,绕过陶南山那如小山般的身型,来到了陶然面前。“爷爷,你怎么静悄悄地就过来了,也没个声音……”一看往生子过来,湘凝羞红着脸,快速挣开陶然的怀抱,两只小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望着眼前三个自己捡来的孩子,往生子心满意足地笑笑,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陶然的身上。“小子,你天生五行只存其一,若不是有湘凝,也没有你的今天。此番离山,一切全靠你自己了!半年后,湘凝会跟南山一起出山找你,这半年的时间里,你……一切小心!”“我们不去?”听了往生子的话,湘凝与陶南山二人顿时一愣,显然二人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番结果。只有陶然一个人,神色黯然地站在那里,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一样,没有半点动作,就是愣愣地,好似一节树墩子一样杵在那里。“我与陶然缘分已尽,而与你二人,却还有一些机缘,因此你们二人先在回风谷待着,时机一到,你们再走也不迟。”就在这时,陶然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给往生子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尽是鲜血。“老头儿,这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呵呵,傻小子,快起来,这不是什么恩情,懂吗?是缘!是命!数百年来,我很感谢命数,将你这样一个好徒弟送给了我。虽然你以前没有叫我过一声师父,虽然只有湘凝喊我爷爷,但是我把你们,都当做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去抚养。青出于蓝,必将胜于蓝!出门在外,可别丢了我往生子的脸!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比回风谷,外面那些人,也不比湘凝和南山,切记切记!”“嗯!我会谨记的!”陶然重重点了点头,可是想到身旁的湘凝,如今自己要去做别人的未婚夫,那湘凝怎么办?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她一辈子?于是又有些纠结的问道:“可是老头儿……我已经耽误湘凝这么多年了,难道……”“不,不是的!”湘凝一听,赶忙跑上前来,扑在陶然的身上,再也不顾什么女子的娇羞,轻声说道:“若不是你的命,爷爷也不一定会带我回往生观来,若不是爷爷把我带回来,说不定我现在已经饿死街头了!爷爷说的对,这些都是命啊!你我注定一生都会在一起,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活到现在,而没有你,可能我也早已经长睡泥土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