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村口时,正是日落时分,西天的晚霞照亮天空。
刚进村就让人发现了。
一个小姑娘、一个瘦削的高个男子,竟然搂着走来,举止亲昵,太招人注意了。
“快来人!找郎中!”陆春雨一见终于有人了,连忙张口大喊起来,“他被蛇咬了!”
“诶?被蛇咬了!”正走过来要指责一翻的村里大娘,顿时愣住。
“啊!快去通知林家!”另一个过来的妇人连忙喊了一声。
“快去通知郎中!就说玉璋被蛇咬了!”
一个挑水回来的汉子扔下水桶,一边跑过来一边喊着其他人。
很快,压在陆春雨身上的力量没有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一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一边抬手揉了揉肩膀和手臂。
“春雨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先前的大娘便看向陆春雨。
“我在山道上看见他,他被七星银环蛇咬了,我给他放血去毒,他才清醒了些,就被我扶下山来。”
“总算是到山下了,我的猪草筐还在山上呢,我得回去拿。”
陆春雨解释了一下,便又匆匆转身往山上跑。
从刚才村里人的话里,她才知道,这个男人竟是林家秀才。
新晋的头榜第三名,林玉璋。
上月底刚放榜时,去林家村塾道贺的人都快踩烂林家门槛了。
只不过那时的原主远远看过一眼,便有印象。
“哎!春雨丫头,天快黑了,别往山上跑啦!”大娘连忙喊了一声。
“林秀才拾的柴也在山上,要是有人帮拿,可以一起去呀!”
陆春雨停下脚步,突然回头喊了一声。
“我去!”一个少年便自靠奋勇,匆匆赶了上来。
陆春雨看他一眼,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不过穿着长衫,家境应还不错。
“你跟林秀才很熟?”一路快跑上山时,陆春雨突然问。
“他是林夫子的儿子,大先生的弟弟。”少年解释,“我在村塾读书三年了。”
原来如此。
陆春雨点点头,便不再问。
空手跑上山可容易多了,很快,他们就来到先前的地方。
“他就是在这儿中毒的,我从那边上山看见的,这血有毒,你看,滴在草里,草都死了。”
陆春雨心思百转,怕以后有人问起来难以解释,便先指着现场跟少年说了一遍。
少年不是内行,自然不会想太多。
而她所说也是真实,又有现场为证,少年听了一阵咋舌,回去自然也会和大人们说的,还要把这一片草烧了才放心。
他们也没敢多留,少年把那一小捆柴捆了起来,扛到肩上。
陆春雨也把自己的猪草筐重又背了起来,心中暗叹倒霉。
原本往山上走,是想寻找草药,结果一根草都没找到。
所幸,救了一个人回去,也算功德一件。
重又下山,陆春雨和少年在村口分开,少年送柴去村口往南不远的林家村塾,她则一路跑回家。
村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林玉璋被蛇咬的事,都往林家私塾跑去。
村里人着急知道情况,到是不知人是陆春雨救的。
只不过,当陆春雨往西南方向才过了一道田畈,路上遇见的村里人,看向她的表情便有些诡异复杂了。
她没有打招呼,却是一个个看过去,想要与记忆里的印象重合。
穿越过来半天了,她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压下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一世记忆,将害死她的人镌刻在灵魂之中,也开始搜索这一世原主的记忆,迅速消化着。
也因为此,她虽注意到村里人的表情异样,却未及细思原由。
李花坳西南山坡下有一亩菜地,她家就在那一亩菜地里。
远远看到门前挤满了人,陆春雨露出吃惊的表情。
她家向来无人问津,怎么今天这般热闹?
不敢多想,她连忙跑过去。
近了,才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弟小妹的哭声、妇人的打骂声、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和说劝声。
很是热闹……
“打你个赔钱货,就知道吃又不能干活,要你何用?还不如卖几个钱,也好帮你爹娘还债!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奶奶!求你不要卖月儿!要卖、要卖就怕我吧,我是男孩子,能吃苦!”
男孩的声音哽咽地乞求着。
“奶奶,别打了!”随即,男孩的哭声里充满了惊惶。
“哼!果然和你爹一个德性,当了几年奴才,就代代想当奴才!贱种!”
陆徐氏的怒骂声充满了不屑。
陆春雨蹙眉,脑子里有些记忆变得更清晰了些。
爹像小弟这般大时,就被亲娘徐氏卖给了牙婆,再回到李花坳时已是十一年后,只不过爹身体一直不好,但种了些田地,度日并不难。
只不过爹虽拿回了自己的身契、恢复了农籍,但还是很受亲人轻视。
就连陆徐氏这个亲娘,骂起来一点也不犹豫。
爹生前为了治病留下不少债务,如今死了三年,家中没有劳力,娘又是弱女子,又有她和两个小弟妹要养,这债务迟迟未能还清。
只是还债,和奶奶要卖小妹,有何关系?
“让开!让开!”陆春雨一路大喊着,用力扒开挡路的人群。
总算进了院子,就看到陆徐氏正拽着小妹纤细的手臂,在没头没脸地挥着巴掌。
小妹惊吓地呜呜哭着,小弟在一旁苦苦哀求,伸手想拽回妹妹,也被陆徐氏的巴掌用力扇了。
俩人脸上都留着手掌印。
“奶奶,别人家都在生火做晚饭,你却在这里卖孙女,是何道理?”
陆春雨走过去便伸手扣住了陆徐氏的脉门,迫使她松开了拽住小妹的手。
“安儿,把妹妹牵开。”陆春雨立刻提醒小弟。
陆志安连忙把小妹陆明月牵到一旁,小兄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陆春雨这才冷眼看着陆徐氏,忍住将染了毒的银针拿出来扎她一下的冲动。
“哼,你回来正好!”
陆徐氏瞥一眼竟然挣扎不开的手腕子,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另一个妇人。
“王嫂子,你看这丫头可好卖?她十二岁了!养两年模样更好,应能卖个好价钱!”
“这丫头年纪大了,怕是不好管教呢。”
一旁站着的妇人手中捏着香帕子,目光却十分精明地上下打量着陆春雨。
“若是卖去楼子里,或许还能保个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