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稷抱着已经冰冷的青瑶的尸体,一步步走去了冰窖,段公公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却不敢上前去打扰,那一身明黄凌乱的衣裳,穿过后花园,穿过庭院,亲自踹开了冰窖的门。青瑶的尸体,被放在寒玉床上,那袅袅的寒气围绕着她的身体,衬得她青黑的脸色,更加的死气沉沉。不过,在这严寒的冰窖里,再加上这张珍贵的寒玉病床,可保她尸体三年不腐!赵稷心口一痛,原本这个女人死了,他就自由了,那些背负那些耻辱,就该跟随着她的消失而烟消云散,但是此刻,看着那个倔强嚣张沦落到此种境地都没有开口求饶过一句的女人。他居然,喘不过气!他斩了所有看过她身体的男人,却斩不断他心头萦绕的汹涌,硬生生一口鲜血浮上心头,赵稷咬了咬牙,才把那股子鲜血给咽了回去。“传旨,广招贤士,谁能救醒这个女人,必有重酬!”普天之下,皇榜四处张贴,但凡有人救得了宫里那个女人,陛下就能许给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愿。此等好事,自然一日不到就在所有的城镇流传。传到青月面前时,她正端坐在太妃椅里,吹着自己才刚刚染上丹冦的手指,嘴角讽刺,傲然开口。“是吗,想救她回来?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世上,还有谁敢做这种事情!”念夏跪在地上,清瘦的身子瑟瑟发抖,那双不经意露出来的手臂,伤痕累累!“我家主子,是个好人。”念夏这个死脑筋,跟青瑶一样,但凡认准一件事情,死都不会悔改,哪怕被青月打得体无完肤,但是她听到任何污蔑她主子的话,还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瑶贵妃,人在做,天在看,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敢害死,你晚上就不会做恶梦?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不配?”青月脸色倏然变得狰狞,握在手心的玉佩狠狠的砸向念夏的额头,顿时一声清脆的声响,玉佩碎裂,而念夏的额头,鲜血流淌。但是即使脸上流着血,她眼神里坚定的光还是跟青瑶那个贱人一模一样!青月起身,亲手拿过奴才手里的鞭子,刺啦一鞭子抽在念夏的后背!“贱婢!陛下御赐的东西,你也敢肖想?果真跟你主子一个德行,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贵贱!”青月抽了念夏一顿,把她身上的衣物抽碎,肌肤全都抽翻了起来,纷飞的血肉沾染上高贵的凤袍,以至于后来如何洗都洗不掉。“把舌头割了,耳朵灌水银,留在宫里看狗吧。”抽的累了,青月居高临下得看着不成人形的念夏,这才解了一口气,青瑶那个贱人都死在了她的手里,她就不信,她连个奴才都收拾不了!念夏被拖了出去,不久传来了几声惨叫,整个宫殿都沉寂的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人敢说话,喘气声都听不到!御花园。赵稷下了朝就赶去了冰窖,这些天,他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块似得,仿佛少了什么,只有看着那个女人的尸体,他才会短暂的平静下来。他威武如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是这么久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能救醒青瑶,沽名钓誉的医者被斩了好几个,从此就再也没人敢来了。“你到底给朕下了多少蛊。”“我怕是鬼迷心窍。”“否则怎会日夜想起你。”“青瑶,你要是敢死,你满门的尸体,我必会挖出来再次凌迟!”他坐在青瑶的尸体边,看着那张越来越模糊的脸,说话的声音也愈加狠厉尖锐。说到最后,他拽着她的手,狠狠的吻在了她唇上,但是身下的人动也不动,僵硬如斯!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御花园里虫鸣声声,很是宁静。“瑶贵妃来寝宫看了好几次,都没撞上陛下在宫里,很是捉急。”段公公看着赵稷神思不属,心下一动,凑上前去轻声请示了声,“陛下是不是要去看看?”听到瑶妃的称号,赵稷明显是怔愣了下。当年青瑶还是他将军夫人的时候就嚣张跋扈,她弄死了茹夫人肚子里孩子的时候就说过,他赵稷,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从一而终,哪怕是有人怀了他的儿子,她容不下,就是容不下!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善妒的女人害死他第一个孩子,还如此的理直气壮肆无忌惮,如今他身边美人如云,她只能躺在阴暗潮湿的冰窖里。“什么人!胆敢惊扰圣驾!”御花园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个人影,居然还是青瑶身边的婢女念夏,念夏噗通跪在赵稷面前,不断的磕头,嘴里咿咿呀呀喊着什么,却连完整的音调都发不出来。赵稷皱起了眉,走近了几步,月光下,那婢女的嘴里空荡荡的,竟是被人给割了舌头!“陛下,瑶主子冤枉,她以自身心头之血养你五年,只是为了解你身上剧毒!当年茹夫人的孩子,不是你的!”念夏不能说话,流着泪咬破了伤痕累累的手指头,以血成书,在御花园的青石板上,写下了这么几行字。赵稷顿在原地。月光清凉,他脑子里只浮现出青瑶倔强的样子,只浮现出他熟悉的傲然跟冷酷,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念夏说,她是为了解毒,为了救他,以命换命!他要是不在她的胸口捅那么两刀,她也活不过几月了。她死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说我把青瑶这个名字,还给你。还给你……两不相欠吗?青瑶,你还是下的一手好棋,成得一手好局,蓦然之间,让他一盆冷水浇在了胸口,心痛如绞!不是下蛊,而是救命!……牡丹亭,牡丹园。自从青月找上了他,他就没给过青瑶好脸色,哪怕是万事俱备,他大权在握,扔给她的,也只是这座繁华宫内的一座最偏远的庭院而已。牡丹亭牡丹亭。话本子里面貂蝉跟吕布,就是在牡丹亭私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