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百姓听见外面的声音,一窝蜂涌了出去。
最先挤出门外的,认出了门外的女人,“这不是怡红院的春娘吗?看来这个老东西今天要麻烦了。”
“我看还不是一点点的麻烦!我听说,蒋老爷天天往怡红院跑,春娘的肚子早就大了。蒋老爷嫌弃春娘是个风尘女子,八成是准备娶了媳妇,然后纳春娘为妾。”
“你说蒋老爷撞上谁不行,偏偏撞上了春娘!”
围观的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合不拢嘴。
沈凤河和长坤也随着人群挤到了门口。
“长坤,媳妇是干什么的?”沈凤河嘴里喊着糖葫芦,问旁边的长坤。
“生娃。”长坤想了半天,回了一句。
“是不是拜完堂,入了洞房,就可以生娃?”
“应该是。”
“那蒋老爷已经跟别人洞过房了,还讨媳妇干什么?”
“额,我也不是很懂。”这个问题把长坤难住了,他思忖着,看见屋子里冲出来的蒋老爷,撞了撞旁边的沈凤河,“快看,他出来了!”
沈凤河顺着长坤手指的方向看去。
蒋老爷哈着腰,满面通红地挤到了门口。
他拉着春娘,一面笑着,一面往远处走,“你先回去。等我忙完,马上就去找你。”
“回去?”春娘抽回了手,停住了步子“我凭什么要回去?蒋经纬,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看我春娘是不是好糊弄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娶我进门,谁也别想安生!”
“哎,不能!千万不能!小春春,你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认的。你别在这闹嘛,你看多丢人。”
“我怡红院都进过了,还怕丢这个人?你既然认孩子,就尽快跟我把事情办了!你想要娶了别的女人,吊着我玩,门都没有!”春娘进屋在桌上抓了把瓜子,拉了条长凳,坐下了,完全没有回去的想法。
蒋老爷绕着长凳,急得直转悠。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新娘掀开了盖头。
顾鸳鸯拿起摆在角落的锣鼓,猛地一敲。
刺耳的锣鼓声,将人们的视线唤了过来。
大厅中央,顾鸳鸯凤冠霞帔。
火红的嫁衣配上她雪白的肌肤,再加上宁静淡泊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飘飘欲仙。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顾鸳鸯身上。
顾鸳鸯缓步走到蒋老爷跟前,停住了脚步,“顾鸳鸯恭喜蒋老爷喜添一子,提前祝蒋老爷和春娘白头偕老。”
说完,她扫了一遍全场,继续开口:“蒋老爷既然心有所属,顾鸳鸯只能另谋良人。若有人愿娶鸳鸯为妻,今日就可以成婚。不过有一个要求,我未来的夫君只能有我一房。”
在场的百姓很少见到这等美女。
今天这种事情也从未碰到,“什么情况?什么叫只有一房?”
“不知道?难怪蒋老爷豁出去了要娶媳妇,这媳妇果真是跟仙子一样。”
百姓七七八八的议论着,傻了眼。
沈凤河第一个举起了手,“我!我要娶仙子做我的新娘!”
“少爷,你干什么?”长坤抓住沈凤河的手,想要制止。
沈凤河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了,“长坤,你抓着我干什么,松手!”
“少爷,别胡闹,回头老夫人该生气了。”
“奶奶为什么生气?奶奶不是一直要我娶个媳妇吗?你赶快撒手!”沈凤河着急了,嚷着,咬了长坤一口,向顾鸳鸯招手,“我叫沈凤河,我想娶你。”
顾鸳鸯顺着声音,看向了沈凤河的方向。
沈凤河今天穿着一身白衫。
白白的皮肤,挺直的鼻梁,一双桃花眼,配在一起,十分清俊。
只是笑起来,显得格外稚嫩,有些呆呆的。
顾鸳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有些迟疑。
顾鸳鸯旁边的喜鹊已经急得满头是汗,在顾鸳鸯耳边嘀咕,“小姐,你要不想成亲,咱们完全可以回去找夫人。”
一句“回去”将顾鸳鸯的迟疑彻底消灭了。
顾鸳鸯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
哪怕嫁给一个傻子,她也不想回去。
“谁说我不嫁,我嫁!”顾鸳鸯走向沈凤河,牵住了沈凤河的手。
满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沈家的傻子居然到县令府上来抢亲了。
蒋老爷看见沈凤河牵着顾鸳鸯的手,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沈凤河,你给我把手松开!你,你们不能胡闹!”
“我不,她现在是我的新娘了,嘿嘿。”沈凤河拽紧了顾鸳鸯的手,将顾鸳鸯护在身后。
顾鸳鸯朝着沈凤河使了个眼色,“我们,跑!”
“好。”沈凤河喜上眉梢,牵着顾鸳鸯跑出了县令府。
穿过临安街,就是福华街。
沈家宅子就在福华街的正中央。
两人一路跑进沈家,在正厅里坐下,停着喘气。
顾鸳鸯好久没这么跑过了。
她连续吸了几口气,脑中回忆起上一次这么跑的场景,眼眶有些泛红。
那还是半年前。
她还和老爹老妈,还有喜鹊一起在京城开客栈。
不过半年时间,什么都变了。
顾鸳鸯想着,有些感伤。
沈凤河的声音适时地将她唤了过来,“娘子,我奶奶一会就来了。她一定会很开心,我终于找到媳妇了。”
沈凤河没有猜错,沈老太太的确很开心。
沈老太太得知沈凤河抢了个媳妇回来了,浑身的毛病都像好了。
她在屋子里晃悠了一圈,中气十足气地,当场就决定了,“今日委屈我孙媳妇在客房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安排成亲。”
当晚,喜鹊和顾鸳鸯住在沈家的客房。
沈家的丫鬟来来去去,送了三趟吃的。
喜鹊撑得不行,吐出了嘴里的葡萄籽,在顾鸳鸯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姐,你现在对婚事这么草率了吗?说成亲就成亲,说换新郎就换。”
顾鸳鸯正在闭目养神,“我受不了跟别的女人抢丈夫。”
“你既然受不了蒋老头,我们完全可以回去找夫人啊。为什么又要招亲啊,来的路上我听说了,牵你回来的那个是个傻子。”
“我看出来了。”顾鸳鸯睁开了眼,下床。
喜鹊也起身,跟在顾鸳鸯身后,“你看出来了,还跟着回来干什么?明天难不成又要跟傻子结一次婚?”
“对。”顾鸳鸯脸上极其平静。
她打开喜鹊带回来的包袱,继续缝补早上那顶帽子。
帽子是黑色的,看款式是为男人缝制的。
喜鹊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还是不能释怀,对吗?”
顾鸳鸯就像没有听见,继续缝补。
喜鹊听不到回答,摇了摇头,转身出门。
门被合上,屋子里只剩下顾鸳鸯一人。
顾鸳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