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红袍扔在我身上,罩住了眼睛。
我胆战心惊缩在床脚,望着步步招摇的男人,心脏失常。
他雪白的肌肤在红色内袍下。
带着诱人的色气,我却只是害怕努力往里缩去。
突然,脚腕被骨节分明的手拽住,往前狠狠一拖。
我尖叫出声:“哥哥!”
他笑了笑,阴柔阴鸷的脸上滑过一丝遗憾。
一手抚上我的大腿。
“怎么还是学不乖?让杂家看看你的尾巴。”
1
将军出征回来了。
他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还有十万压境大军。
大军一路过关,马蹄踏下横尸万里。
大将军逼宫入京那日。
我凑巧正在偏殿聆听皇后手下大嬷嬷的教诲。
她正讲到得体之余该如何伺候大将军夫君时。
宫门被轰然推开。
门口那人一身铮铮铁甲。
带血的长剑垂落在地,发出金属碰撞的嗡鸣。
他正是我的未来夫君,大将军江燕山。
连名字都有山河恢弘气象的男人。
只是此刻,他没有了站在皇帝身边。
低眉顺眼的模样,带血的剑直指朝权。
而我,当今丞相之女,京城第一美人。
是他的赐婚对象。
一如江燕山雷厉风行的手段,我眼睁睁看着皇后未能开口。
鲜血便自她洁白脆弱的脖颈喷涌而出,渐的满地都是。
我的脸上也是。
温热的血猝不及防糊满我的眼睛,我被吓得直哆嗦。
隔在血红腥臭之后,蓦然对上了江燕山的眼神。
嫌恶,厌烦,不耐……
与他初见我时,一模一样。
寒气森然的剑指向我。
可江燕山没杀我,只是淡淡说:“将罪臣之女押进大牢。”
2
我是丞相之女不差,却并非嫡出之女。
只是个庶出且从出生起就没娘。
这一字之差,要过我数次性命。
若非我不是普通人这些年来又藏的极好。
我也早该和我那些早夭的哥哥姐姐一般。
命丧丞相府,命丧诸位姨娘手下。
就是我这么一个,不受宠又没娘的女儿。
被老皇帝一眼看重,和我那便宜爹一拍即合。
让我和江燕山成亲,这样既不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又听着好听,丞相之女嘛!
只是,于我而言他们的滔天富贵还没到手。
江山就易了主。
这岂不是大快人心!
可惜就是,这牢里环境实在差强人意。
我揪了揪手下薄薄一层稻草,裹了裹身上仅剩的一层单薄囚服。
主动离旁边壮硕无比的黑老鼠远了点。
四周不少囚犯每日都扒着铁栏杆朝我这边看,摩拳擦掌。
个个都想尝尝这丞相之女的滋味。
我倒不介意他们看。
只是这黑漆马虎。
我数日未曾梳洗,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自己闻着都恶臭难忍。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我本以为,我也就这么在牢里呆上一辈子了。
未曾想到半月后狱卒突然把我提了出来。
一路拖着我,把我扔给了一对嬷嬷。
彼时我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力气。
几日没吃没喝,被这一路拖拽。
还没等被交到嬷嬷手里,人就晕了过去。
“程公公,人在这了,要不要差人来看一看查一查?”
打头的嬷嬷很是恭敬,对着轿辇后长身而立的人说道。
他一身太监服,轮廓深。
相貌有些阴柔。
细看那双眼睛阴鸷冷漠,眼珠极黑。
身上的绯红蟒袍与之相称,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动也没动,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轿上,说:“送进正房。”
3
再醒过来时,已是午夜时分。
窗外漆黑一片。
我的眼前却晃着两盏红通的喜烛。
身下是大红丝绸。
我顿惑了一瞬。
那肥头大耳、三妻四妾的土老圆。
瞬间跃上心头。
我狠狠一揪手里不知何时被塞的喜帕。
心情有种刚逃虎口又入狼穴的悲喜交加。
那江燕山,看来真真是对我厌恶至极。
我悲切的入迷。
这时,门突然被从外一推,发出“咯吱”一声响。
我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门口那人的眼。
看着那张熟悉俊秀的脸。
我怔愣在床边,忘了举动。
东厂厂公王兆最得意的徒弟。
朝堂上的第三波势力,大太监程随阳。
当初和大将军江燕山结党营私。
出谋划策,扳倒丞相一派,颠覆河山的最大功臣。
也是我父亲的义子——程随阳。
“杂家脸上有花?”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
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四目相对。
我下意识咽了口气,喊出声:“哥哥?”
程随阳很不满意。
不满意刻在阴鸷冷漠的眼睛里。
更显凶狠残暴。
我惊呼出声,自觉命不久矣。
可惜我活得好好的,没有血溅当场没有出手拧脖。
他只是突然翻身上来把我摁在他身下。
语气轻柔:“是夫君。从今日起我是你的夫君,唯唯,记住了吗?”
他的手捏的我极疼。
他眼神通红,紧紧盯着我像是圈定猎物的蛇。
我突然意识到,程随阳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我想避开他的眼睛,却被他捏着下巴动弹不了。
无奈我只能望着他求饶一般软声喊。
“……夫君。”
他果真吃这套,放下手抚摸在我的头发上。
一遍又一遍从头顶抚到及腰的发尾。
语气轻的让人发瘆:“真乖。”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场景算是温馨。
于我而言,他的手明明寸寸冰凉。
却落在哪一处都能激起一片火热和颤栗。
我欲哭无泪。
你个太监。
这是要闹哪样!
真是叫让人憋死!
我实在受不住压抑住自己错乱的呼吸。
伸手用力推开他,却在看到他阴沉的表情时。
利落把他的手揣进我怀里。
他的表情果然变得满意。
变态。
我暗骂一声,接着又调整好语气,故意用温软的声音。
“夫君,我们聊会天吧。就聊聊你是如何扳倒丞相一派,扶江燕山上位的?”
程随阳的表情变了变,随之看着我笑出声来。
他笑得极其好看
像寒冬复苏的红海棠。
艳丽张扬却处处透着陷阱。
“唯唯,你不是最爱看戏本子?夫君想给你演一出好戏,逗你开心呢。”
我却笑不出来。
此刻看着他闲适舒坦的样子。
我偏不想给他好过。
我手心微动刚想把桌上滚烫的热茶浇程随阳一身。
却还没待我施法,手就突然被他摁在了床榻上。
他一只手伸进我衣下。
还在轻柔的挠着我肚皮。
我被他挠的晕乎乎的,舒服极了。
一时着迷差点忘了自己被抓住这件事。
程随阳的声音不像他的手轻柔。
他凑过来亲了亲晕乎乎的我。
随后表情甚是满意的缓缓道:“唯唯,尾巴露出来了。”
什么?!
我一个激灵从他手下滚出来,跪坐在床上满脸惊恐向后看。
果不其然,视线里多了一双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
程随阳一脸满足的揪着尾巴尖。
我控制不了,尾巴像是取悦他一样。
讨好的在他脸颊蹭来蹭去。
程随阳被蹭的心情很好。
发出一声喟叹:“你啊……”
“我,不是我!我控制不了它,实在,实在是太舒服了……”
我焦急地解释,一边解释一边要哭出来,眼泪顺着通红的眼尾坠落。
像一颗颗被烛火润色的金豆豆。
“唉,唯唯,耳朵也露出来了。”
程随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倾身把我搂进怀里。
安慰的吻不断落在我发顶。
“敝苟在梁,其鱼唯唯。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幻形时窝在我怀里,连那些不入流的小法术都是我差人教的。唯唯,丞相府不复存在,如今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物随你,万意随你。”
我哭的抽抽噎噎。
被自己突然控制不了的化形吓了一跳。
听了他的话又觉得可笑。
“你这么想要地位,怎么不干脆当皇帝?”
程随阳抚摸起暴露在外的耳朵。
被我说的话逗笑,声音阴柔残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的是你的下。唯唯,你恨江燕山吗?没关系你若是恨,明天我就剔他血肉磨其筋骨,给你包人肉饺子吃。”
他果然是个变态。
比我这个狐狸精残忍万倍。
我才不要吃什么恶心的人肉饺子!
4
非要说起来。
如若没有程随阳。
我是活不到今天的。
我母亲也是只狐狸,还是只天资极好的狐狸。
可惜她遇上我那个便宜丞相爹。
为了一界凡人,放弃了全身修为给他孕育生子。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她生出来的依旧不是个人。
而是只狐狸,一只拥有凡人血脉天资尽毁的废狐狸。
然后她死在了宅斗里。
相府大院,庭院寂寂,杂草疏疏。
她偷偷生产生下一个非人非兽的东西。
随后没出月子。
就被大夫人二夫人联合绞杀在樟树下。
唯独我被偷偷赶来的程随阳抱走。
他悉心照顾我。
天罗地网搜集各种珍稀名贵的药材给我补身子。
还找来各种有本事的老师。
来教我习法术学知识。
就连我的尾巴第一次能收起来。
也是被他吓得。
我讨厌他。
我也从不对他感激。
有言狼心狗肺。
我们狐狸单纯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们没心没肺。
我本来可以是只自由烂漫的野狐狸。
偏偏这个程随阳就非得把我圈养起来。
教我知书达理背女德。
一天不达标少背错一个字。
晚饭都得少只鸡。
好嘛。
年仅16岁为鸡出征!
上能《蜀道难》下可《长恨赋》。
我简直就是狐狸界的模范人类界的标杆。
但这不是我讨厌程随阳的全部理由。
他总来不和我抢鸡腿。
甚至事事以我为先。
但他这个人太善妒,可狐性本贪。
我看见了美好的事物惯是挪不动脚。
尤其是见到些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倌。
恨不得自己长十个眼睛都看不够。
我把一个叫柳青的小倌领回了住处。
正巧被那天刚从宫里回来的程随阳当面撞上。
他看着我握住柳青的手。
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煞人,我被吓了一跳。
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呆在了原地。
他凶狠地盯着柳青。
像是被侵犯了洞穴阴冷的蛇在看一只待死的兔。
声音阴森沙哑:“放手。”
柳青本就是一个被培养出来。
专门取悦别人的工具。
哪里见过这场面。
当即从我手里挣脱出去。
吓得屁滚尿流。
“你还不过来?!”
他怒气到了一定层次,突然朝我吼了一句。
吓的我又一个哆嗦。
什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屁颠屁颠滚过去。
低头顺耳站到程随阳身后。
结果还没等站稳脚跟就又被他瞪了一眼。
我抓紧往前挪了两步。
老老实实站到他身旁。
他就当着所有暗卫侍从的面。
抓起我的手又搓又揉。
疼我的像是掉了一层皮
直到我呲牙咧嘴红了眼才终于放过我。
把我的手紧紧握在了他手里。
我被搂在他身前。
爪子也被他紧紧抓在大手里。
就没等缓过来。
他搭在我颈侧的头蹭了蹭我。
吐出的声音却冰凉无情。
“哪只手握的,哪只手剁了。”
柳青本来就胆小,一听这话腿间直接有淡黄色的液体滴答而下。
侍卫举着刀走到他面前时。
他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我被程淮阳禁锢在怀里,挣扎不开。
他摁着我的头不让我转走视线,语气含笑。
“唯唯,看着他的手是怎么被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