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江陵王妃正有家务事要处置,令长女陆其菀招待谢春晓母女。
陆其菀今年方十一岁,是被江陵王妃给带在身边教导的,平素里也常以王府嫡长女的名义待人接物,是个名副其实的王府长女。
而今陆其菀招待谢春晓母女坐下,又让人上了小孩子喜爱的糖果点心,一壁儿的陪着谢春晓说话,“我从前便常听母亲提过夫人,说夫人不仅出身高贵,难得的是胸腔中自有一股侠义之气,当年母亲一人在都中做客时,常因是小地方出身被人取笑,是夫人屡次相帮。”
“后来得知夫人嫁到青州,母亲十分高兴,也曾备下大礼前去观礼,苦于事物繁忙匆匆归来,一转眼宝珠竟也这么大了。”
谢春晓摸着甄宝珠额头上乌黑靓丽的长发,十分感慨的说道:“当时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那些世家贵女们欺客,原便是错的,难得王妃一直记得,后来我嫁到青州,因甄家乃是商户,总不好与王妃多多来往,有攀附之嫌。”
陆其菀哭笑不得道:“以夫人的身份,又何须攀附。”
谢春晓道:“我不需要,但不代表我夫家不需要。”
她并不喜欢夫家的人借由她从前的关系行一些便利之事。
陆其菀虽只有十一岁,但是个十分通透的人,立即明白了谢春晓的用意,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就道:“母亲今日遇到了一件奇事,大抵需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夫人得多等一会儿。”
谢春晓点点头,“若是郡主忙着,自可去忙,我不碍事的。”
陆其菀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本就是专门招待您的。”
她朝着甄宝珠招招手,宝珠也十分喜欢这个看上去温柔大方的小姐姐,“蹬蹬蹬”的跑到陆其菀的身边,奶声奶气道:“郡主姐姐好。”
别瞧着江凌王府只是一个拥有小小青州的落魄藩王,但也正是因为落魄,方才能被摄政王给看中,扶作傀儡。
及至如今的陆其菀,也因其庶弟的原因,被封为长公主,纵然只是名义上的,但也足够风光了,更不要说后来陆湛会翻身做主人。
不过陆其菀的命其实是不太好的,她因政治联姻被嫁给了摄政王的庶出长子,这个长子是个傻子,所幸陆其菀随遇而安。
但哪个女子希望嫁给个傻子呢?
想起陆其菀的以后,宝珠有些替这个温柔的大姐姐感到伤心,她从怀中掏呀掏,最后掏出个荷包,恭恭敬敬的递到陆其菀的跟前,“这是我给姐姐的见面礼,是我亲手缝制的哦,姐姐喜欢吗?”
陆其菀低头看那荷包,荷包上是歪歪扭扭的针线,确实是个三岁小孩能做出来的,好笑的同时又十分感动于宝珠赤诚的心意。
门外传来江陵王妃爽朗的声音,“谢妹妹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女儿,小小年纪便这般懂礼数,阿菀,你也得给妹妹见面礼呀。”
陆其菀取下自己随身带的手镯,放到甄宝珠的手心,并道:“这是从前我祖母送给我的,我戴在身边有几个年头了,今儿送给你,从今往后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
江凌王府子嗣众多,但多是庶出的子女,江陵王妃只生养了这一个女儿,因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一个蹩脚的荷包换了一个珍贵的手镯,甄宝珠将这玛瑙绿的手镯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手镯珍贵,但更为珍贵的是陆其菀的心意,只想了想她还是推辞道:“这份礼物有些贵重了。”
陆其菀坚持,江陵王妃也帮衬道:“宝珠不收下这镯子,便是不认阿菀这个姐姐。”
甄宝珠只得收下。
谢春晓无可奈何的说道:“王妃和大姑娘待宝珠也太好了些。”
江陵王妃道:“这算什么,不过一个镯子而已,我与谢妹妹你识于微时,虽然这些年没有来往,但我的心里一直是有着谢妹妹的。”
王妃也是出身青州大族,这身份放在北地也很是显赫,她亦有自己的闺中密友,但多是仰仗她的身份。
后来她随母亲去国都做客,方才知道什么叫做贵女如云,映衬着她在北地的身份都有些不够看了。
那些贵女们轻蔑她,也欺辱她,唯独谢春晓不同,谢春晓会仗义的维护她,她欣赏谢春晓身上的那份侠义之气,直来直往,不会同你耍什么心眼。
到如今她成为王妃,然而放眼天下,自先帝实行推恩令后,藩王的权力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缩小,更不要说她的夫君曾只是先王的嫡幼子,说是王妃,也不过是听上去好听罢了。
江陵王妃对谢春晓有着隐隐的惺惺相惜之情,她让陆其菀带着甄宝珠去花园里玩耍,自己则握着谢春晓的手说:“当年一别,原以为等待我的将是嫁入王室的满目繁华,但等到真正为人妇的时候方才知道,还是做姑娘好,不过被人说几句,你也可以顶回去,即便是大人,也只能看在你是小孩的份上,不予计较。”
“姐姐过得也不好吗?”谢春晓只与江陵王妃相处过一个春夏秋冬,但因为她来到青州,除了江陵王妃外,是没有一个熟人的,故而又放大了这种感情。
江陵王妃目光晦涩道:“不好,十分的不好,旁人只看见我光鲜亮丽,无人知道我背后流了多少泪。”
“江陵王虽病弱,但风流,膝下庶出子女拢共有二十个之多,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我身为正室,有足够的容人之量,但可惜的是我这身子不中用,无法为王府生出一个嫡子,因此被老王妃日日夜夜的苛责,就连我自己也是痛惜的。”
谢春晓出身侯府,自然是明白的,倘若一地藩王无法生出嫡出的子嗣,那么当他日江陵王去后,世间再无江陵王。
大抵是出于这个原因,老王妃对江陵王妃很是不满。
江陵王妃又痛哭道:“我这婆母从前中意我二姐做王妃,偏偏老王爷看中我做儿媳,后来我嫁了进来,她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及至后来我怀了阿菀,她依旧每日里令我晨昏定省,稍微不如意便让我跪下,一两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也是因此会早产生下阿菀,坏了身子。”
谢春晓听了江陵王妃的这番哭诉,不免问道:“难道王爷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吗?他就不会劝说老王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