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王妃冷笑道:“他是被老王妃一手带大的,从来只会心疼他娘,怪我不懂事,久而久之我对他彻底不抱希望了。”
谢春晓深深替江陵王妃觉得为难,实是这世道对女人来说太难了,她难,江陵王妃也难。
“那该怎么办呢?其实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也是可以过继庶出的子女的。”她不免替江陵王妃出起主意来。
江陵王妃道:“我也不是不曾想过,可你不知道,王府的这些庶出子女们,一个比一个心眼多,见天的争宠,我是不想替这些白眼狼铺路的。”
换言之,即便是冒着江陵王位传承不下来的威胁,她也不会便宜了那一群小贱蹄子。
“只是,”江陵王妃又忍不住泄气,“如今老王妃竟打了让王爷休了我,令娶好生养的女子为正妃的主意。”
江陵王妃的近况竟是比她还要难,谢春晓深深的替自己的好友感到为难,“就没有旁的法子吗?”
江陵王妃又说:“倒也不是没有,今儿王府里来了个妓子带着个男孩上门来,说要这孩子与王爷滴血认亲,你猜怎么着,这孩子的血与王爷竟融到了一起,真是可笑,我家王爷风流一世,府中二三十个孩子不说,外头竟还有个。”
谢春晓灵机一动,凑上前来,“这娘子是不是姓徐。”
江陵王妃道:“你怎么知道?”
谢春晓道:“这徐娘子也上过我家门。”
江陵王妃有些啼笑皆非。
“王妃是想过继这孩子?”谢春晓又问道。
江陵王妃想了想说:“我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再不能生养,只能过继,从私心里来讲,自然是希望过继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将来也能放心养老。”
“从大局方面来讲,过继来的孩子若不是样样出众,也不能令今上宽容准许这孩子继承江陵王府。”
这也正是江陵王妃为难的地方。
谢春晓会心一笑说:“我瞧着那孩子是个至纯至孝的,起码不会像你府上的那群庶出子女们一样心眼极多。”
江陵王妃叹道:“且瞧瞧吧,所幸即便老王妃想让王爷休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身后的家族也不会轻易同意了的。”
“妹妹你呢,我瞧着你兴致似也不高。”
谢春晓也无意在江陵王妃的面前遮掩家丑,就如实告知,引得江陵王妃啧啧称奇。
“我原以为我家王爷出身优渥,故而姬妾众多,但寻常人家,就譬如你夫君,以商户子的身份娶了妹妹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合该珍惜,不想竟也是这样朝三暮四。”
谢春晓无所谓道:“不论贫民子亦或是王室子弟,都是男人罢了,总有共通的地方。”
“那妹妹是怎么打算的?”江陵王妃问道,“究竟甄老爷不过是个商户子,你离了他还能过得更好。”
王妃是知道谢家的情形的,谢侯爷终此一生只有谢春晓一个女儿,全家上下将谢春晓给疼的不行,即便是自请和离归家,亦是可以过得很好。
她和谢春晓不一样,江陵王是她能嫁的最好的人家,尤其她在江凌王府十二年,将所有的心思都给花在了江凌王府的经营上。
谢春晓苦涩道:“倘若只我一个人,自是怎么快意怎么来,但我还有宝珠,我不能让宝珠没有父亲,他......待宝珠还成。”
江陵王妃不置可否道:“那难不成你就这样忍了?”
谢春晓道:“当然不,这次的事情提醒了我,即便是降维打击,甄大志也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甄家需得牢牢掌握在我的手心里,再者......我若轻易和离了,岂不是成全了甄大志和张娘子?”
“即便是要和离,也不是现在。”
江陵王妃放下心来,“记忆里你从来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若有什么为难的,尽管来找我就是。”
......
江凌王府的后花园里,陆其菀正领着甄宝珠信步,宝珠被这里的奇珍异草迷花了眼,十分兴奋的往前跑。
陆其菀有些哭笑不得,王府里多是经过礼仪教化的淑女,很少有这样少女天性的小姑娘,她忙让身边的婢女跟上去。
甄宝珠行到一槐花树下,三月里的槐花树还未开花,光秃秃的怪没意思。
但甄宝珠却隐约听到了一丝争吵。
“你就是父王在外的私生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寒酸极了,哪里能跟我们相提并论?”这是一趾高气扬的女声。
随着一阵哄笑,又有王府庶子开口道:“虽然此子与父王滴血验亲,却也未必不是那个妓女在其中做了手脚,毕竟他的母亲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天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更有人涟涟附和,“父王英明一世,王府尊贵不凡,怎能同这样腌臜地里出现的货色并提?”
“赶他出去,不能让他污了父王的眼,污了我们王府的声誉!”
“对,赶他出去!”
这些人利益一致,共同对外,令身边的小厮将少年给赶出去。
一阵推推嚷嚷,少年的脸上现出一道血痕,少年一言不发,从这些小厮的纠缠中逃了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刚刚那个侮辱他娘亲的人身上撞去。
王府庶出五子被撞的眼冒金花,当即火了,同少年撕扯开来。
但天性养尊处优的王府庶子怎能同自小便在污秽之地讨生活的少年相比?
很快,五少爷陆其轩落了下风。
陆其轩朝着其余看好戏的兄弟姊妹说道:“都瞪在那里干什么,一起上。”
双拳难敌四手,少年怎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些人的拳头底下,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他自出生起就是娘亲的拖累,纵然努力表现,但娘亲还是不想要他,将他扔到了江陵王府里。
王府里也没人欢迎他。
天下之大,却无一处是他容身之所,没有一人喜欢他。
也许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这样死去未尝不是幸事。
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晨起递给自己桂花糕的那个小姑娘。
他有些悲哀的想着,如果那个小姑娘知道了他卑贱的身份,一定不会友善的递给他糕点。
他将怀中剩下的另外半块桂花糕塞到自己的嘴里,不住的安抚自己,吃了桂花糕,这人生就不会那么苦了。
只是渐渐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似乎少了些。
“住手!”一声稚嫩的女声传来,王府的人们都惊奇的望向那个面生的小丫头。
小丫头挽着垂鬟分肖髻,额前的碎发下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中闪动着似有似无的狡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庞上一阵严肃正气,“你们不能随便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