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下河村私塾。

往学堂的必经之路上。

哑女温婉鼓起勇气，拦下了一位来送孩子上学堂的翩翩公子。

上河村的霉运天才，宋三郎。

三岁断字，五岁识文，十岁熟读四书五经，通晓诗词歌赋。

只可惜命中带煞，霉运罩顶，从小到大衰事不断，以至前程受阻，没什么出息。

“温姑娘有事？”

宋巍看了眼温婉，有些诧异她居然没躲着自己这个瘟神？

温婉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蹲下身来，用手中的柳条，在泥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六个字。

“你娶我，我旺夫。”

她认的字少，就算有别的话，她也写不了。

就这六个，还是扒拉了一遍自己学过的字，东拼西凑出来的。

好在，主要意思表达出来了。

宋巍愣了，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十五岁的小脸，细嫩干净，从侧面看，那双眼睛水汪汪，漂亮得不像话。

从袖中探出的双手却布满了茧子，瘦得见骨不见肉。

“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想好了？嫁给我是要做人后娘的。”

写都写了，温婉只能豁出去，闭上眼睛，拼命点头。

后娘周氏，要把她嫁给村头的王瘸子。

本来她也没意见，女子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

可当那媒婆拉着自己的手，一个劲说好话的时候。

她却诡异般的有了一种预感。

她会死。

嫁给王瘸子，她一定会死。

她的预感，向来都很准。

当场吓白了脸色，浑身发抖。

爹爹见她脸色难看，便遣了媒婆先走，说再考虑考虑。

这亲事，也就还没确定下。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总得想办法自救。

……

“好。”他道。

磁实的声音，简单一个字，冷静又笃定。

温婉难以相信，抬起头，正对上宋巍的眼睛。

很平静，里面一点波澜也没有，仿佛只是随口答应帮她做件寻常的事。

温婉没想过宋巍会直接答应，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先起来。”

宋巍说着，朝她伸出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又把手收回去。

温婉脸颊有些热，在他跟前，感觉自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

宋巍难得失笑。

温婉直起腰，宋巍已经背过身去，径直朝前走。

她轻拍胸口，暗松口气，抬步跟上，却没挨得太近。

九月下旬，高粱已经成熟，冒着红穗子，风一吹，沙沙响动，两边围成高粱墙，温婉跟在宋巍身后穿梭其间，深一脚浅一脚。

宋巍听着她那不规则的走路声，唇角往上弯了弯。

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温婉正盯着他的背影，暗自出神。

她说自己“旺夫”，并不是胡扯。

预感很准，是她从小就有的天赋。

但也仅仅是预感，看不到事情发生的过程。

可那天学堂外偶遇了宋三郎，她发现，只要碰着他，她就能看到预感的过程和结果——

嫁给王瘸子后，她被当牲口一样使唤奴役，时不时的还要挨打挨骂。

最后，磋磨一生，难产而死。

所以她想。

宋巍能帮她完整地看到预感的内容，而她能提前看到即将发生的倒霉事。

那他们两个完全可以搭伙过日子。

她能帮他避开那些还没发生的倒霉事。

他也能救她出水火。

……

温婉回了家，心里踏实了不少，耐心等着宋巍准备好了，过几天来提亲。

继母周氏的心情也挺好。

毕竟王瘸子那五两银子二亩水田的聘礼就要到手。

看到温婉这个闷丫头时，也没再打骂，反而还笑嘻嘻的。

弟弟温顺不知道哪儿野去了，玩得一身泥。

傍晚才和温父前后脚进的门。

饭桌上，温顺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去读书，因为白天他在小胖家，看到小胖爹给小胖炖肉，说那是给读书人补脑子的。

周氏也十分赞同。

村里有个穷酸秀才，落榜十几年，前阵子突然高中举人。

这一下子简直是翻身了，乡镇的达官贵人纷纷巴结不说。

在大楚朝，举人名下的田能免四百亩地税，丁徭八人。

谁要是中了举，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把自己家的田挂到举人名下减税，不亲的也攀亲求免徭役。

举人就算当不了官，挂上几年，那也是吃穿不愁的大财主了。

要是温顺也能高中，那岂不是……

这时，温父却道：“家里哪有钱供你念书？”

温顺一听，当即撒了泼：“我就要念书！就要念！不让我念书，我就去投河！”

说着，伸手一指温婉。

“王瘸子不是要给不少聘礼吗？把聘礼给我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