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宫室,一个人沉默的坐在黑暗中。天边闪电划过,有一瞬间照亮了她的脸。这是一张姣好的脸,细看之下五官与楚王谢琅十分的相似。可尽管拥有极为相似的出色五官,她们的轮廓却大不相同。眼前这人眉间狭窄,双颧高耸,下晗尖削,双目间更透出一股偏执的戾气。比起谢琅的潇洒柔美,此人却是艳丽摇曳,华而不贵。所以纵使有着相似的眉眼,此人与谢琅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但此人周身的威严却远非谢琅可以比拟。名儒李丘山曾说谢琅丝毫没有皇家气象,那么眼前这人就是皇家气象太足了。谢琅可以毫不在乎醉了便倒在地板上,而此人随随便便一坐便是腰杆挺直,甚至连脖颈都挺直得一丝不苟,周身的威严足以令周围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
皇太女谢杨,或者说,今日之后,大夏国的主人。
“报——”一个内侍冒着大雨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禀、禀殿下,不,禀陛下,楚王得了消息已经连夜逃出城去了。”内侍小心翼翼的观察者谢杨的神色,心知主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妹妹,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轮上来禀告这种不讨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谢杨发出冷沉的声音,像是金属刮在千年的寒冰上。
内侍被谢杨阴沉的目光射到,心头大骇,腿一软便跪趴在了大殿冰冷的玉樨上,“陛、陛下,臣等怎能不知这楚逆的的要紧之处啊。宫中的事情一了解,陈烽将军他们便是连水都没敢抿上一口,领着禁卫军就马不停蹄的奔向楚王府了。可、可奈不何有人给这楚逆通风报了信啊,这才让这胆小的鼠辈提前得了消息给跑了,陛下明鉴啊。”趴在地上,内侍的眼珠转了转,心想放跑楚王的是楚大人,您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这可怪不得我们啊。
谢杨目光一寒,“谁人如此大胆,不想活了么?”
内侍在地板上爬行两步,捣蒜般地磕道:“陛下息怒,息怒,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就算不为我们这些奴才,也要为陈烽将军,也要为您自己的龙体想想啊。”涕泗横流,好一副忠心耿耿的做派。
谢杨一脚踢开内侍,厌恶的皱了皱鼻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禁军中出了奸细么?”
内侍知道她是想问是谁向谢琅报的信,立刻答道:“陛下,禁军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唉,说起来,万万没想到会是此人,陛下如此待他,他却做出这等事来,真是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够了。”谢杨不耐烦听他扯犊子,“你如果再不说就再也不必说了。”孤会让人把你的嘴活活缝上,看你想说话又说不了,饿得肠穿肚烂也吃不进一丁点儿食物的可笑模样,一定很有趣。谢杨嗜血的舔了舔唇角。
“是、是楚大人。”内侍被谢杨一吓,顿时魂飞天外,再不敢卖关子,忙不迭的把楚孟抖落出来。
“你说什么?”声音隐隐颤抖,与平常大不相同。内侍吃惊地抬起头,看见谢杨素白的面容,心里一惊,没想到楚孟在主公心中比自己猜测的更为重要,看来以后关于那个楚大人的事情还要重新掂量。先前所说的那番话,怕是过了,内侍暗暗心惊,差点屎尿齐下。
“哪个楚大人?”声音顿了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说清楚。”
内侍吞了口唾沫,“楚、楚孟楚大人,楚大人他一个时辰前去的楚王府,还拿走了您的出城手令,不然楚王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出城。陈烽将军已经领兵去追了,还要请陛下颁圣旨,领沿途各州省追讨叛逆。相信楚逆只要没生翅膀,就跑不出陛下您的手掌心”
后面的话,谢杨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去了,他去了,他去给谢琅报信了。一个声音疯狂的在心中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如此偏爱她。母皇不顾礼法,即使已经缠绵病榻,到了最后关头,依旧想着废了自己立她为帝。而楚孟,她心心念念爱了这么多年的楚孟,纵使她都已经不顾皇太女的身份去缠着他,粘着他,他心中依然只有那个该死的贱人!
“你该死!”谢杨猛地回头,阴鸷的目光射向地上的内侍,眼睛里,像有一头嗜血的猛兽。
内侍惊恐地朝后坐去,然而晚了,一颗头颅飞上天际。
鲜血溅到谢杨的脸上,杵着剑,谢杨低低的笑了起来。她慢慢回过身,走进大殿的深处,那里躺着一个中年的妇人,她看起来很安详,然而周身冰凉,没有一丝呼吸,这是个死人。
谢杨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妇人冰冷的脸颊,目光近乎深情:“母皇啊,你再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终究还是我坐在这里啊。阿镜儿,她逃了啊。我杀了你,她连对阵都不敢,逃了啊。
”
她站起身,冗长的裙裾拖曳在玉石的地面上,“不过没关系,”谢杨理了理发髻,“我会杀了她。杀了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和我争了。在这世上,您就只剩下我这唯一的血亲,我才是您唯一的继承者。”
“来人,”谢杨喝道。
“陛下有何吩咐。”一个黑袍的人影在殿内现身。仔细看此人已楚王府的魇装扮十分相似,甚至气息也是。
墨,太子府暗卫首领。
“墨,持孤的圣旨,就说楚王谋反,毒害母皇,事败逃亡。此等禽兽行径,天理不容。酌沿途州郡,率兵捉拿,死活不论,死的最好。”谢杨冷笑。
墨躬身领命,正要退下谢杨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也去,把所有暗卫都带上,务必把她留下来。”
墨抬头:“我的任务是保护您,如今宫中虽大势已定,但恐怕前朝余孽仍未肃清,还请陛下三思。”
“啰嗦。”谢杨烦躁地扯了扯发髻,“让你去你就去,孤自有天命护身,几个小贼,能奈我何?”
抿了抿唇,“诺。”墨终究还是领命而去。
殿中只余谢杨一人,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