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当真是天意了!
段城南思索出城之日,外面天色泛红,闪电时不时闪过浑黑的夜——看来,这几日正是好时候!
修长的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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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刘香没有出去卖菜,爹娘也不会找来,只要她如数把菜钱给他们。
幸好自己还有点私房钱可以填补。刘香这几日照顾段公子,两人对话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是刘香嘘寒问暖。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段公子......你怎么了??”
刘香刚烧了壶热水进来便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
只见男子脸色青白交错,前几日的红润不复存在,“我身中剧毒,必须出城。”
床上躺着的男子喘息着,声音飘渺。
刘香吓白了脸,顾不得男女有别,凑近扶起他,“段公子,你......要俺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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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浑浑噩噩地去了市集,去了爹娘跟前。
刘氏刚要破口大骂———
“咚”一声,瞪大眼珠子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你这是做啥!要死的不活的让人看见怎么好!”
顺势看看外面有没邻居,见外面没人,刘氏发挥了她的优势:“别以为我和你爹待你不好,给你吃给你住还不够?你以为赚那点菜钱就是报答了?你怎么长这么一般!连嫁妆省了都!你现在回来时候要干嘛,找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刘香像是没听见,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当当的头,再站起来早已泪流满面。
她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是含泪,怎样才能惹人疼。
“刘香,你这丫头真是莫名其妙!”
刘爹有些驼背,见着架势不对,刚想继续问下去,没想到被女儿抢了个先。
刘香用粗糙的麻衣把脸上的泪胡乱擦掉,“爹,娘,谢谢你们养俺这么大。俺没出息,等到妹妹嫁人,俺一定回乡道喜,俺......天黑了,这老林子路上不好走,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跑得远远的,等刘爹追出去,那夜色茫茫哪儿还有影子?
刘爹叹了口气,这以前果真是亏待大女儿了,过几天等过三月三,一定得把她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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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公子,俺已经照你吩咐买了一辆马车,俺还打听到一到大清早王大麻子那伙还没睡醒,城门只有昨晚几个困得慌的兵守着,应该不会太认真检查这马车的......”
段城南苍白的面庞宁静如水,点点头,“嗯,明早便出城!”便不再多说。
刘香端茶倒水地伺候着,慢慢明白他有个习惯,不说话意思他在听,说话就代表他已经不允许别人在他后天说什么了。
蹲在桂树下,她摸着这连竹根粗都比不上的桂花树,心里叫它快点儿长开,快点儿......那样她的梦是不是也能圆了呢?
刘香今晚上把木箱子的鸡蛋全拿出来,一共十二个,暗忖着能吃多久?
皱着眉头把十二个鸡蛋全给热熟了,装在袋子,又把今天买的馒头打包好,一起轻轻放上马车。
第一次,刘香觉得这逃命是不该出现在她这粗人世界里的,可偏偏就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和个神仙般的人物。
刘香将马车驾到城门口,掀开车帘,确定里边异样也没有,只有两大捆小白菜新鲜得要命。
刘香才放下帘子,接受检查。
“军爷,这白菜是十里地外的刘员外要的,让俺大早上送过去煮食咧!”她手心都是冷汗,祈祷不要出啥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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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点点滴滴过去,等着守兵检查完毕。
“没问题,放行!!”
刘香松口气,驾着马车出了城门!四周望望,她确定离城已经远了,才停下马车,跳下来。
“段公子,你快出来!”
段城南松开车底,从车底下缓缓出来,没有一丝凌乱,姿态悠然,长发披肩险些垂在地上,身着白衫,除去那苍白的神色外,完美无缺!
刘香蹲在马车边没有起身,抬头痴痴望着这淡漠的人。
那人只微皱长眉,抿唇,又抬起长腿进了马车。
刘香这才反应过来,诺诺地上了车,驾起马车。
“往西走,记,快!”简单而又柔和的嗓音让刘香精神非常,朝着西边就往西赶。南朝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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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段城南深吸一口气,费力地睁开眼,晚上的光线并没有多好,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没有片刻休息,他目前内力全无,十分疲惫。
令他奇怪的是,外边的刘香在这半月赶马车,丝毫没有抱怨,甚至风吹雨淋也不曾进来车厢,除了拿走了一些硬馒头。
他记得嘱托,轻轻地剥开一个鸡蛋,凑近薄唇咬开,和着冷水吞下。
有了七分饱便放下手里东西,准备闭眼,却见帘布在风里翻飞,露出了他许久没见过的女子容颜,凌乱的头发夹杂着些许汗珠掉落,没见她擦拭,双手都在使力气赶马。
段城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转眼外边地夜色,有些困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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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觉得很累,汗珠掉落在眼睛里,她觉得火辣辣的,可是她放不开手只得头往左边一偏,就着麻衣胡乱擦拭。
她其实很怕晚上出门,但是她顾忌不了那么多,段公子说往西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段公子,前面、前面是城了。”
刘香拉紧马车,停在城门口,她四周望望并没有守兵。
刘香摇摇头,令自己清醒过来。
掀开帘子却看到男子斜斜地躺在车里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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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文正准备关门,忽然出现的一男一女把他吓了一跳!
四周张望,这儿离城门口得过五条街两个市集,附近那么多家铺子,他立的那“林大医馆”牌子就在女子脚下。
“你、你你你!”大晚上的竟有人找到这儿来?!
刘香吃力地把男子抱在身前,她哽咽道:“大夫,求你救救他!行行好吧,俺给您磕头。”
说着,就想跪下。
“这使不得的,你这么做我可是要折寿的,快进来吧。”
刘香眼里亮亮堂堂的,更加抱紧了男子。
林子文脸色凝重,这昏迷之人脉息凉薄,唇间可见暗紫之色。
“姑娘,他身中剧毒,你......准备后事吧。”
林子文毫不顾忌地说出口,既然已成事实,不如早让对方知道的好。
刘香鼻子一酸,“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救他啊!”
“没办法,这城里瘟疫死了很多人,死人为见多了,你带的这个人我真的无力回天。”
不忍看背后默默哭泣的人,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给你点铜钱,别说这人从我这儿出去的,办丧去城西那口......你这是如何?”
林子文往后跳了一步,不敢相信这女子正给他磕头。
“大夫,他是很重要的人,真的真的很重要,求你救他吧......”
“有多重要?”林子文面色怔忡,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他......是神仙般的人物,还有大事要做。”
“将死之人做大事?姑娘勿开玩笑了。”
刘香听出了站着的人那份鄙夷,她慢慢说道:“俺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你是个大夫,难道不知道见死不救要下十八层地狱不超生,该下油锅吗?”
林子文不屑哼哼两声,“救他有什么好处,看你乡下的没几个钱,救了他我还亏本了呢。”
刘香脸色发白,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破布一样的衣裳此时更加狼狈,林子文更加不屑,不救就是不救!
“只要你救他,俺什么都愿意做。”刘香磕了两个响头,垂着脑袋的她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将脸黑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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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
林子文坐在前堂位置,面无表情地数着女子磕了多少个响头。
实在是忍不住了,叫了声:“滚!”
他明明十分鲜明地拒绝了,并且告诉对方他无能为力救人,这人咋就如此一股傻劲儿,追着自己不放呢?
林子文一走,刘香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去厨房烧菜。
第四天晚上,林子文看着一桌子的菜,掀翻了站起来,浑身颤抖地指着地上不停磕头的女子,咬牙切齿道:“算你狠!我救,我救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