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老爷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明面上是说二少分家搬到庄子上住,给了祖承允一个自立门户的机会,实际上每个月的定时检查,还是把这给出去的庄子和店面里的帐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奚含景手里能出的牌都已经给出去了,没什么能再威胁祖老爷完全放权的条件了。
他如此棋高一着,奚含景不得不被迫让步。
方才在偏房里有多舒坦,在这两人面前就有多窝火。奚含景显然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何婶这时肯定已经把偏房发生的事在祖夫人身后小声传达了。奚含景突然想到在偏房打扫的两个小丫头年纪尚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平白无故偏帮了奚含景,日后难免不会被祖夫人针对。
就算祖夫人没有分出旁的心思来管着,何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因为春婷和秋荷的多事,让何婶在日头下找了奚含景和祖承允许久,何婶肯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小姑娘。
奚含景也想着到了庄子上没有人伺候着帮衬着,日子也难过:“听闻夫人最体贴子女,如今刚入了祖家老宅的门就要搬出去,我这个做儿媳的也是十分舍不得。不如夫人让我从祖家里挑了两个小丫头去,也好在那边睹人思人。”
在这圈子里最忌讳的就是当家主母磋磨妾室的子女,自己没本事管住男人还要拿旁人生气,祖夫人也是一肚子的苦说不出,只好在外人面前演出一幅大度体贴地模样。但看祖承允住的地方就知道,祖夫人的心有多黑。
奚含景从祖家拿两个人并不算什么事,说一声就能带走,可是祖夫人却偏偏不想如她的意:“这庄子上常年都有佣人候着,哪需得从主家带人过去。”
她就知道祖夫人不会轻易应承,早在心里准备了一套话术备着,等着祖夫人拒绝之后说道说道:“庄子上的人哪能和主家的人比,各个都是干惯了粗活农活的,不像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水灵着,更何况有夫人的调教,我用着安心。”
奚含景明明说的是奉承的话,祖夫人却怎么听怎么别扭:“你且说说要带谁走,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遂了你的意。”
“我想带偏房两个负责打扫的丫头。”
何婶知道奚含景这是要护着那两个丫头,她还等着日后拿她们出气,开口劝道:“夫人,这两个丫头……”
祖夫人想着奚含景今天就要搬到庄子里去,少了个不听话会顶嘴的媳妇在眼前晃悠,她就恨不得奚含景少说两句话赶紧走:“两个打扫的丫头有什么要紧的,你同祖管家说一声,只说是我同意的,他交了卖身契给你就只管带走便是。”
祖夫人难得答应地如此爽快,为避免何婶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奚含景拉着祖承允赶紧走。祖承允却仍然想着给祖夫人和祖老爷行了礼之后再走。
奚含景站在一旁抱着手,一脸冷漠地看着祖承允朗声说着:“儿子便就此辞别爹娘了。”
坐在高位之上的祖夫人好不容易把之前咽下的气连本带利地还到奚含景身上,此时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出一副扬眉吐气之态,好像在说:不管奚含景如何有主张,这家里的男人还得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问安,尊她一声大夫人。
奚含景读懂了祖夫人脸上的暗语,把她膈应坏了,当着祖夫人的面不住地翻白眼。
祖承允在祖家人面前客气了一番之后,转身要带着奚含景一起离开。奚含景觉得祖承允还对祖家人客客气气是在下她的面子,心里对他难免生了不满,也不管祖承允眉目中流露出的邀请,一个人往前走得飞快。
祖承允也顾不上旁的,只跑着往前追,抓住奚含景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祖承允是一双男人的手,手掌大十指修长还带着薄薄的茧子摩擦着奚含景手掌的嫩肉,还带着温润的暖意,奚含景试着挣脱但没有成功,干脆放弃,任由祖承允牵着她。
祖承允道:“你可是生我气了?”
奚含景不想为这种无聊又简单的事情和他置气,更何况祖承允能在如此环境中依然对祖家人保持往常的态度,是能忍的表现,她完全没必要冷着脸。奚含景为免他误会,耐心解释道:“我刚才生气是因为你在我和祖夫人祖老爷针锋相对的时候保持看客态度,既没有替我说话还对他们行礼,我现在不生气是因为我觉得你做得对。”
祖承允没想到奚含景会认同他刚刚的做法,显得有些吃惊。奚含景还牵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踢路上细碎的小石子:“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东西是刻在了你的骨子里一时半会没办法的更改的,你没有因为我这个只不过短短认识两天的夫人就对他们冷眼相待撕破所有的平和,说明你的本心里对他们的善意犹存,这是件好事,我不该生你的气。”
祖承允确实没有像奚含景说的那样想了太多,他只知道凭着本能分辨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两个人紧握的手依然没有分开,奚含景在说了那么一大堆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祖承允也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默默无语,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地回了祖承允的屋子里。
叶子一直都在屋里给奚含景收拾行李物品,奚管家昨天带来的一过人浩浩荡荡地来也轰轰烈烈地走了,他也算祖夫人写文契时候的见证者之一,早就知道奚含景今天要出发去庄子,特意留了几个人跟着她一起去。
庄子里都是原来祖老爷和祖夫人的人,奚含景和祖承允两个名不副实的二少二少奶奶接管庄子,难免会有几个不服管教的人,需要靠武力震慑,祖夫人肯定不会让奚含景带走祖家的壮丁,奚管家只好多费点心,选了几个身强力壮对奚家忠心的留下来,就在门口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