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学时。

苏怜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

隔着车窗玻璃好奇地询问。

“小谢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吗？”

高中以前谢余之是同我一起坐车的。

后来我在教室犯病时。

司机却在东校区等打篮球的谢余之。

妈妈匆匆赶来医院见了我一面。

当着所有人的面斥骂了谢余之后又飞往国外处理合同。

从那以后谢余之就自己骑车去学校。

谢余之的身影被远远抛在身后。

苏怜脸上的神情却若有所思。

如我所料。

苏怜在自我介绍后就成为了珍珠般不讨喜的存在。

她既没有优异的成绩。

也没有出众的家世。

在一众少爷小姐中显得格格不入。

苏怜做完乏善可陈的自我介绍以后。

交好的女生侧头问我：“她是谁？”

我看着讲台上苏怜局促的模样发出一声轻嗤。

“一个想要混入罗马的可怜虫。”

前世因为我的庇护。

苏怜顺理成章的融入了我的朋友圈。

还没有体会过被人蔑视的滋味。

这一次我只是冷淡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被人呼来喝去。

放学后。

苏怜总是被学委留下。

理由是需要给新生补习功课进度。

苏怜伸手握住我的半截衣袖。

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时。

我才发现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新添了不少的淤青和伤痕。

我挑眉神情沉静：“有事吗？”

学委一把揽住苏怜的肩膀声音含笑：“给新生补课能有什么事？”

挑染着金发的女生们戳了戳苏怜的面颊。

笑嘻嘻地开口：“新同学好像不是很愿意融入我们呢？”

苏怜被尖锐的指甲戳得脸颊发红。

哽咽着连连摇头。

一直到我用完晚餐苏怜才疲惫不堪的回到半山别墅。

路过餐桌时她红着眼问我为什么不等她。

眼神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愤恨。

我好笑地点了点桌面。

声音冷淡：“我有等你的义务吗？”

转身时苏怜叫住了我。

“谢岚衣。”

“我愿意把身体里的一颗肾移植给你。”

“你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

闻言我疑惑地蹙眉。

伸手指向苏怜身上限定款的连衣裙和定做小皮鞋。

声音沉静。

“作为交易，谢家不是已经为你提供了优渥的生活。”

我细数着苏怜得到的好处。

谢家将苏怜从孤儿院接到半山别墅。

又让苏怜入学明德的珍珠班。

我有的东西苏怜也会得到一份。

苏怜的从头到脚都是来自谢家的恩惠。

她猝然红了脸颊。

声音软了下来。

“可是我把你当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讨厌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看着面前这张满是不解的面孔。

声音轻轻地。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做了错事的人是我。

是我识人不清。

让自己陷入惨死的命运害得妈妈一夜白头，心脏骤停。

重来一次我要让所有辜负真心的人。

获得应有的惩罚。

先从苏怜开始。

既然苏怜嫉妒我的出身想要成为豪门。

我就让她失之交臂。

成为只能仰望星空的臭虫。

4

苏怜又一次被学委以补习功课的名义留下。

司机习以为常地点头。

准备驶离校区时。

隔着车窗我陡然发现了跟在谢余之身后的苏怜。

谢余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反倒是苏怜咬唇隔着半升起的茶色玻璃同我对视。

次日。

苏怜开始同谢余之一起去学校。

她坐在后座。

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谢余之的腰肢。

两个人如同连体枝叶一般快速驶离了我的面前。

晨读时。

谢余之面无表情的将苏怜送到了教室门口。

众目睽睽下。

苏怜嗓音甜蜜地喊他：“哥哥！”

谢余之侧头。

她言笑晏晏地开口：“放学记得来接我哦！”

我紧扣手心。

看着谢余之轻轻地点头答应苏怜。

苏怜得了回应脸上的笑容更盛谢余之离开后。

她隔着半个教室笑吟吟地看向我。

神情中满是得意。

我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她得意于谢余之同我这个亲妹妹关系疏离。

却愿意接送她上下学。

沈鹂碰了碰我的胳膊，声音疑惑：“她怎么喊谢余之哥哥啊？”

我松开被抠出月牙的手心，声音沉静：“不知道。”

不知道苏怜为什么喊谢余之哥哥。

也不知道谢余之为什么会应下这声哥哥。

不论谢余之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

自这节早读以后苏怜再也没有被留下来补习功课。

回到半山别墅后。

苏怜捏着只蓝色布娃娃来找我。

故作好奇地开口。

“岚衣姐姐，这个布娃娃是你做给哥哥的吗？真精致啊，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我静静的看着被苏怜捏在手中的布娃娃。

这是十二岁那年。

谢余之生日我熬了无数个通宵做出来的礼物。

满怀兴奋的送到谢余之手上时。

他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就随手放到了橱窗里。

从小到大因为体弱的缘故。

我被妈妈管得很严。

谢余之是我唯一的玩伴。

但是谢余之并不喜欢和我一起玩。

我甜甜地喊他哥哥。

请他吃糖果时。

他只会厌恶地看向我，冷冷地说走开。

我不知道谢余之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想让他喜欢我。

做了很多讨好谢余之的事情。

熬夜做娃娃就是其中之一的傻事。

想到上辈子临死前的那通电话。

我只觉得可笑异常。

一把拽过苏怜用来耀武扬威的手作布偶。

隔着苏怜同她身后的谢余之对视。

我面无表情地将布娃娃扔进了垃圾桶。

“脏了。”

付出的真心被糟践了。

无所谓。

我可以扔掉。

连同这个哥哥我也可以一起毫不在意地扔掉。

谢余之蹙眉沉默着。

苏怜挡在我的面前满脸谴责。

“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仗着妈妈的偏宠就欺负哥哥！”

闻言我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谢余之讨厌我的原因。

他认为妈妈偏心我。

我转头看了眼义愤填膺的苏怜。

难怪向来淡漠的谢余之会为苏怜出头。

真是好一个兄妹情深。

面无表情的推开挡在面前的苏怜。

我沉默着转身上楼。

5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珠敲打在玻璃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应该是很好的入眠环境我却始终不能入睡。

脑海里总是无意识地闪过小时候讨好谢余之的画面。

谢余之永远是冷冷地告诉我。

走开。

修剪齐整的指甲深陷进掌心掐出一排月牙。

“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我迷迷糊糊地告诉记忆中的小谢余之。

声音哽咽。

“你算什么哥哥。”

明明我那么努力地想要对你好。

你却为了一个养女。

因为莫须有的指控就和沈煜联手把我送去了缅北。

我被人用刀片划花了面容。

摘掉肾脏丢进臭水池里的时候。

你牵着苏怜的手将她送到沈煜的面前。

上辈子被摘掉肾脏的痛感又蓦然浮现出来。

我蜷缩着身子，紧紧捂住腰身。

一连串的热泪打湿了枕头，喉间发出抑制不住的哀鸣。

再次陷入被人宰割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一只温热的手心放在我的额头上。

声音焦灼：“岚衣。”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坐在床畔的妈妈。

她轻柔地擦去我眼角的泪痕。

神情怜爱：“妈妈在这里。”

这是自重生以来。

我第一次见到妈妈。

鼻子酸酸地克制不住地扑进妈妈的怀抱里。

她轻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

声音含着叹息：“怎么了，岚衣受委屈了是不是？”

我轻轻摇了摇头。

为谢余之和苏怜委屈自己根本不值得。

“许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过大，所以才会发高热。”

妈妈一面将药丸递到我的面前，一面后怕地叹息。

“如果不是王姨上来喊你吃早饭时发现不对劲，你现在人都已经进ICU了。”

一阵敲门声后。

王姨端着小米粥放到了小几上。

对着门口努了努嘴。

“外面下雨了，小少爷还跪着呢！”

妈妈声音里还带着余怒。

“让他跪着吧，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6

谢余之在小院里跪了很久。

我撑着伞走到他面前。

他头也未抬。

声音含着讥讽：“你满意了！”

伞柄膈得我手疼。

我垂下眼睫，声音冷淡。

“如果不是王姨发现我高热，现在我已经在ICU了。”

“但是你想的却是我用生病骗妈妈回家陷害你。”

谢余之蓦地抬起头。

眼角发红。

我半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面前血缘上的哥哥。

真诚发问：“所以在你心里，就连一个半路领进门的养女都比我要重要。”

“你载她上学，放学，就连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也可以送给她。”

谢余之沉默着。

我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问他。

“谢余之，你恨我对不对！”

谢余之眼睫轻颤，却始终没有否定我的话。

原来。

谢余之真的恨我。

我眼睫发酸地点头。

“正好，我也不喜欢你，以后我不认你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