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她有些疑惑地问颜霖。 姜国大王子颜霖见小霏主动与他说话，忙将那个少年从身后扯出来，众人这才看清那少年双手手腕上竟还绑着粗麻绳，被勒的地方一片红肿。 “这是我回宫时在道旁捡到的，看着像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就给带回来了，也算给他条活路。” 颜霖答道。 大夏与宋国的战争使得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背井离乡。在这个冬天，姜国境内出现了很多流民，其中不乏有从战场上逃下来的士兵，像这名少年的情况在姜国也不少见，颜霖若不救他，恐怕此刻的他已成为路边一具无名尸首了。 “你叫什么名字？” 颜霏坐在父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他，后者略扬了扬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着颜霏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虽然只是一转而逝，但颜霏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看起来像是大家族的孩子，颇有些傲气在！” 颜霖在一旁笑道：“反正也是带回来陪你玩儿的，之前的名字也就不重要了，你再给他取一个就是。” “那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颜霏看向王兄，后者点点头，笑道，“既然肯收王兄的礼物，那就代表小霏不生王兄的气了吧？” 颜霏仰头看向头顶的雕花宝顶，悠悠道，“随便捡个东西就给我了，都没感受到诚意啊~” 闻言，颜霖从怀中拿出个圆球状的物件，在手中轻掷了一下又接住，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本来还想加上这个呢，既然小霏嫌没诚意，那就给小霆好了......” “才不要！” 颜霏忙扑过去抢，颜霖有心逗她，举在头顶就是不松手。 颜霖长颜霏十岁，个子相距甚远，颜霏扑了两下见没够到，佯装生气欲走，后者见状立刻将那东西塞了过去，颜霏这才笑起来，接到手里才发觉，竟是一个小巧的象牙球。 球面镂空雕花，球体从外到里，有四层空心球连续套成，看起来只有一个球体，但层内有层，且每个球均能自由转动，再加上只有自己手掌大小，更显其玲珑精致。 见妹妹喜欢，颜霖眼中笑意更甚。“霏儿，再不把梅花送过去就该蔫了。” 颜蹊之看着他们闹了一通，方笑着提醒颜霏。 某人这才想起沁梅糕的事，忙打发晴水去红姑处。从父王处回来，那个少年便被人领下去了，颜霏满心被手中的象牙球吸引，倒把他抛之脑后，等再见到他时，是在三天后。 大雪初晴，天地一片素裹。 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听着殿外滴滴答答的融水声，却让人觉得陡然冷了起来。于是颜霏一整天只是待在殿内，围着火盆拥着锦被玩她的象牙球。 午后，晴水见她实在无聊，便为她弹琴解闷儿，一首曲子未完，星月掀帘子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白玛瑙缠丝盘子，里面搁着一串绿的滴翠的提子。 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季极难见到绿色，晴水一见，便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琴也不弹了，急忙接过来端到颜霏面前。 颜霏放下手中的象牙球，好奇地伸手摘了一个放入嘴里，眉毛眼睛瞬间皱到了一块，太酸了。 旁边二人顿时乐了。 星月搓着手凑过来烤火，笑道，“这本不是用来吃的，也不知道青夫人从何处得的，说看着好看，便让捧来给公主玩。” “这大冬天的能找到这么一串，必定费了不少功夫，青夫人可真是疼公主呢！” 晴水将碟子放到架上，转回来对颜霏笑道，后者口中的酸味未过，闻言只是皱着眉头嗯了一声。 星月从一旁的炉子上取了热热的牛乳茶给她，颜霏刚喝了一口，忽听殿外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下一刻，一个略带暗哑的男声传来，“臣夜莺求见！” 颜霏一愣，夜莺是她宫中的守卫统领，治军严明。因自己年幼，宫中守卫的事一般都是夜莺直接请示父王，此时听到他有事求见，也不敢怠慢，忙让星月整理了一下仪容，迎了出去。 待颜霏入了外殿，夜莺立在一旁向其行了个礼道，“属下在巡逻时发现此人想要逃跑，因是公主的人，所以带来请公主发落。” 说完肃容立于一旁，颜霏看着殿中被捆成粽子状的那人，觉得有些面熟，却忘了在哪见过。见其一脸疑惑，晴水上前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就是大王子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颜霏这才恍然，恰好那少年抬头看她，二者目光相接后颜霏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少年洗净血污后有这样俊美好看的一张脸。 见颜霏直直地盯着他看，后者轻嗤了一声转过脸去。 晴水见状柳眉一竖便欲发作，颜霏伸手拦下她，道，“给他松绑。”星月听命上前帮他解开绳子，少年冷着脸站起来，依旧不发一言。 “你要逃去哪里？” 颜霏问他。 “我是大夏子民，自然要回到大夏去。” “你既是大夏子民，那你可知，在大夏，是如何对待私自逃走的俘虏的？” 颜霏用手支着下巴看他，她真的对这个问题有几分好奇。 “断其手脚，饲兽。” 少年对颜霏语气中的威胁意味视而不见，神情淡漠地答道。 颜霏闻言不禁缩了缩脖子，早就听闻大夏有一支凶猛兽军，现在看来，传言倒也不虚。 说来奇怪，这少年在与人说话时，一点身为奴隶的谦卑态度都没有，颜霏也出奇地没有生气，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场，让人不自觉的产生尊重之意。 “既然你是大夏子民，那就按照你们大夏的刑法处决你可好？”颜霏有心逗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不过我们姜国没有猛兽，倒是有些蛇，你怕不怕？” 后者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他脸上的一丝裂痕都没看到，颜霏顿时有些气馁，挥挥手不耐烦地示意夜莺将他带下去，吩咐着要结结实实地饿他三日，她倒要看看，区区一个夏国逃兵，能镇定到何时！ 几日后，有消息传来，宋国大将闻索战死，宋国自此无人可挡大夏铁骑。 又三日，宋国国破。 宋国国君殉国，其余皇室众人皆被俘虏。 与宋国的阴霾相反，近日的天气好的骇人，晴朗的天上一丝云彩也无，湛蓝的天色如同一块上好的蓝宝石莹然生光，如此一连数日，大地冰雪消融，颇有回春之势。 这日，颜霏因前一晚睡得较晚，导致次日日上三杆才起床。 “公主，奴婢听侍卫们说大夏此次征讨宋国，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虽说胜了，可连自己的四皇子都失踪了呢！” 晴水将颜霏额前的发梳起，结成一股小辫束在头上，用一支紫玉钗固定，嘴里说着朝堂外发生的趣事。 星月手中提着一个红檀木的雕花食盒从外面进来，疑惑道，“外面跪了个小宫女说要见您，奴婢瞧她跪了有些时辰了，公主可见见？” 颜霏看向晴水，她是最先进来服侍自己的，怎么没听她提起？ 晴水面色不改，将颜霏头上的发辫整理完毕，笑道：“她刚来时公主还睡着，奴婢想着等公主醒了再说，没成想倒被星月抢先了。” “她所为何事？” 颜霏转身看向星月，后者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翠莹莹的碧粳粥，外加两碟小菜，还冒着热气，“说是前几日的那个少年生病了，求公主开恩找个大夫去看看呢。” 颜霏一愣，居然忘了自己宫内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病的可严重？” “听那小宫女说，似乎已经无法下床走动了。” 晴水正伺候着给颜霏的碧玉小手炉加炭，闻言忿道：“若奴婢说，公主大可不必管他，反正只是个奴隶罢了，他前几日用那样的态度对公主，病死也是活该。” “宫中并没有为奴隶医治的先例，就连奴婢们病了，也是去太医处随便拿些药吃，公主若不放心，等下奴婢去太医那里拿些药过去看看可好？” 星月看着颜霏的脸色柔声道。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常为我看病的李太医叫上，咱们过去看看热闹！” 颜霏看起来心情不错，将只喝了两口的粥放下，接过晴水递过来的兔毛手笼便起身朝外走去，星月忙跟来为她披上一件浅紫色的软毛织锦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