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蓦然怔了怔,接着有些不确定重复着保安的话:“顾医生?”
“是啊,顾听,顾医生,我们院的心理医生,但也是外科医生。”
保安点了点头,一边解释着一边他打量着靳言。
同时心里琢磨着这顾听医生和这男人是朋友吗?还是什么关系?
靳言强忍着内心那份激动和疑惑,“现在她…还在医院?”
保安继续道:“在,你是找顾医生有什么事情吗?那你得等等了,刚刚来了急诊病人,顾医生现在估计正在忙…”
“急诊室在哪?”靳言沉声打断了保安的话,语气透着少许着急。
保安听到这话一怔,然后指了指方向,“大厅一楼,靠近南门那边。”
话音刚刚落下,靳言就快速往急诊室的方向跑去。
是你吗?程微微。
急诊室。
凌晨三点多,手术才结束。
顾听眼里透着有几分疲惫,她一边揉着眉心一边从里面走出来,然后简单地吩咐了一下护士一些注意事项。
护士:“好的,辛苦了,顾医生。”
“嗯。”
顾听微颔首,然后伸了伸懒腰,往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还在不在。
手术前她也让护士把人送回去,但那小家伙有自闭症,生人的话估计也不会听,拿他也没有办法。
要是没送回去这该怎么办?
“程微微。”
正当顾听愁着怎么把靳纪送回去的时候,身后一道熟悉又附带磁性的嗓音划破了她仅有的困意。
她微怔,倒吸一口气,微敛着眼,让人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望着地面上纤长的影子,顾听心里更是一颤,水眸微缩,眼底掠过一丝恨意,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现在的她可没有像在病房那次戴着口罩。
见面是迟早的事情,不是么?
她平静地转身。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四周仅有的说话嘈杂声也在这一刻里面化为了静寂。
男子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冷冽狭长的丹凤眼,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眸间那一瞬间的颤动和细水流长般的念想。
修长高大的身材犹如黑夜般把顾听笼罩着。
靳言喉咙滚动,却哑然了,削薄轻抿的唇翕动着,明明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了一句:
“微微,是你吗?”
音色沙哑,像是在隐忍什么,眼底盼着一丝微弱的期许。
眼前的女子一身宽松的白衣大褂显得她的身形苗条。
清冷的五官轮廓精致,肌肤胜雪,周身散发着清雅又冷艳的气质,无疑在诉说着生人勿近。
蛊惑的桃花眼媚意天成,透着冷冽的墨色瞳孔看不出半点情绪。
柔媚薄唇,却无倾国倾城的笑容,似是毫无生机盎然地点缀在那冰冷的脸上,凛然生威。
顾听看着他,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靳言的眼里瞬息逝去刚刚掀起眸光,变得黯然失色。
心脏像是被千斤万石压着喘不过气,接着狠狠地抽痛着。
不是她…
虽然长得相似的脸,但仔细看,还是有些区别。
而且…
他的微微…可不会如眼前的人这么孤冷。
原来这几天小纪一直嚷嚷要找妈妈的原因就是你…
顾医生。
“什么?”顾听声音薄凉,不一会带着几分懒散:“先生你在找谁?”
靳言垂着眼,额头的碎发遮盖了他所有情绪,神色微黯,“抱歉,认错人了。”
明知道结果,但他还是可笑地抱着一丝期待感地问道:“你…叫什么?”
顾听语气淡淡:“顾听。”
“妈咪!”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远处一道小身影飞快地往顾听这边跑来,随即抱着顾听的大腿。
顾听微顿,觉得头疼,这小家伙还真是能熬夜,这个点了还没睡?
靳言见到如此,也和顾听有一样的心累的想法。
靳言眉毛紧皱,严肃道:“没睡?又一个人跑出来?”
一想到靳纪不止一次一个人溜出来,靳言周身的低压也愈发低了,浑身散发着冷冽和不悦的威压。
小靳纪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我想妈咪。”
声音虽小却又透出少许倔强。
小靳纪知道自己爸爸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他缩了缩脖子,紧张地抓着顾听的裤子,躲在了顾听腿后,像只受惊的小猫。
他的视线闪躲地不敢看靳言。
靳言见此,沉声道:“她不是你妈,她已经死了。”
语气没有一点感情和悲痛,像是在说一件毫无干系的平常事一样。
小靳纪闻言,眼里立即泛起了泪光,“骗人,她就是。”
他不是那么容易哭的孩子,被坏人抓走的时候,他没有哭。
但听到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小靳纪觉得委屈得很。
“她已经死了。”靳言还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刚刚的话。
语气依旧硬冷,还多了一丝烦躁,丝毫没有因为小靳纪的眼泪而温和。
听到那么直白的话,顾听也心中一痛,又心疼地看着小靳纪。
她能感觉到小靳纪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靳言平时就这么板着脸还那么强硬地对孩子的吗?孩子才几岁?
看着小靳纪与靳言两人的互动,顾听猛然回想起心理科室的对话。
——“你爸对你好吗?”
——“不好。”
顾听心中一沉。
感觉到靳纪的害怕,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似是在安慰。
靳言伸手招了招靳纪,“过来。”
小靳纪继续躲在顾听身后,他对靳言冷冷道:“不要。”
“靳纪。”靳言冷声似是在警告般地叫着全名。
“先生,我想你该顾及一下,他还是个孩子。”
顾听语气冷漠地提醒着。
靳言神色却淡漠地瞥了一眼顾听,“你,告诉他。”
“你是不是他母亲?”
顾听哑然。
小靳纪也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顾听。
顾听微顿,她不能让靳言看出她有什么异常。
她蹲下来,背对着靳言,正对着小靳纪,擦了擦他的眼泪,柔声道:“小朋友,跟你爸爸回去吧,阿姨要忙了。”
音色温柔,如冬日暖阳般映入了靳言的耳旁。
这声音…
刹那间,靳言好似听到了程微微在讲话。
靳言抿嘴沉思片刻。
这女人到底和程微微有什么关系?
小靳纪听到顾听这话,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一黯,“对不起,姐姐。”
他抓着顾听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顾听心脏隐隐作痛。
抱歉,等有足够把握,妈妈会带你离开。
小靳纪低着头地往靳言那边走去。
靳言一边蹲下来抱起靳纪,一边对顾听淡淡道:“见笑了,顾医生。”
说完便抱着靳纪转身离去,一言一举中都在和顾听透着满满的疏离感。
看着离开的一大一小的背影,顾听才露出疲累地靠在墙壁上,手指尖还有小靳纪拉着她的余温在。
她嘴里苦涩地喃喃着:“对不起,小家伙。”
小靳纪把头埋在了靳言的脖颈间,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爸爸,小纪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靳言迈出的步伐猛地一顿。
小靳纪又道:
“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妈妈?”
“我是不是害死了妈妈?”
话音落下,靳言直接停在了原地,浑身发寒,嗓音沙哑到极致:
“谁和你说的?”
敛着的眼里被戾气覆盖。
小靳纪哽咽着:“他们都这样说。”
“因为我,所以妈妈才死的。”
小靳纪的话像是诅咒般让靳言的心头随即被一阵狂躁不安所埋没。
“不是你害死…”靳言轻声喃喃着。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是因为他。
是因为爸爸。
一阵难以窒息感浮上心头。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两年前病房那一具凉冰冰的尸体。
——“靳先生,节哀顺变。”
好看的丹凤眼顿时氤氲起阴鸷,眼里染起不少血丝,额头上青筋暴露。
呼吸变得起伏不定,他握紧了拳头,整个人有些发颤,看起来骇人。
靳言咬紧牙跟,头疼得厉害。
该死,又要病发了…
小靳纪见到靳言这般模样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靳言整个人都在发颤,最后重心不稳的他抱着小靳纪直接单膝地跪在地面上。
但另外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护着小靳纪,让小靳纪没有摔着。
“爸…爸…”小靳纪担忧地看着异常的靳言。
靳言视线变得迷糊,看着周围的事物也像是染上了血红般。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那股愈发暴躁不安的无理智的思绪几乎要把靳言唯一的理智要吞没。
靳言把小靳纪安全地放在地面上,低沉的嗓音含着嗜血:
“离我远点。”
他怕自己人伤害了小靳纪。
但小靳纪想上前,他不知道爸爸怎么了,但他知道爸爸很痛苦,他不舒服。
他想帮爸爸。
靳言又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小靳纪,“别过来。”
顾听留意到靳言这边的动静,连忙跑了过去,紧张又着急:
“怎么了?”
此刻在顾听眼里,靳言推开了孩子,然后孩子还手足无措地坐在了地面上,茫然地看着靳言。
靳言强忍着那股躁动,想要离开这里,但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医用车,医用车里有一两把医用刀随着不少医用品掉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靳言捡起了其中一把刀!
顾听心头一紧,惊呼道:“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