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的左手拿着锋锐的刀掩藏在身后,随后缓慢地站起来。
小靳纪完全不知道自己爸爸的所有动作,也不等他留意,顾听已经把他抱在了怀里。
顾听把小靳纪的头按耐不住在自己怀里,温柔低声询问着:“小孩,没事吧。”
小靳纪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听那么紧张,他还是摇了摇头。
“是爸爸,有事。”小靳纪语气透着少些急切。
靳纪皱着小眉头,担忧道:“他不舒服。”
顾听抱起小靳纪,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嗯…我知道。”
小靳纪想要抬头,但是顾听的手又把他按耐回去,整个人把他罩住,让他看不到此刻靳言狰狞的模样。
顾听后退着,错愕地打量着异常的靳言。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那双森冷眼睛,隐约可见的是额头有细细的冷汗渗出,面色苍白,眼睛泛红夹糅戾气。
身后的指间早已是暗红色的血迹!
血滴缠绕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最后滑落在洁白的的地板上。
值班的护士也连忙跑了过来一看究竟。
“啊!”
看到靳言那染上红血的手,所有值班的护士都吓得不敢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小护士害怕靳言伤害顾听他们,“顾…顾医生…”
顾听眼神示意一旁的护士长。
护士长猛地回神过来,随后点了点头,连忙去护士站打了保安室的电话。
眼前这情况分明就是…
这里有疯子要谋杀吗?!
手上那一阵刺痛感让靳言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一脸警惕地顾听。
他的眼神骇人。
顾听心中一紧,眉目紧锁。
这是…
狂躁症?
她抱着靳纪继续后退。
靳言见到顾听抱着靳纪紧张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小护士:“他…他这是要去哪?”
靳言扶着墙壁往楼梯方向走着,沿路都是手上低落的血。
顾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小靳纪头上,然后直接给护士抱着,“别让他看到这些,带去大厅那边。”
说完,她便跟着地面上的血迹追了过去。
看靳言这反应,倒像是…
狂躁症发作。
顾听也是学精神心理科。
这是狂躁症病发了,严重的话会伤及周围无辜的人,又或者是出现自残的等等过激行为。
靳言是想要去哪?为什么一直在上楼?
最后顾听跟着靳言来到了天台。
“别过来。”
靳言淡淡地望了一眼顾听,语气带着警告。
他面露痛苦地靠在墙上,左手还在用力的握着刀,伤口也愈发大。
“你疯了!?”顾听见状,立即过去握着他的左手腕,“松开!”
顾听不明白,这人之前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狂躁症的。
怎么如今再相遇就有这个病了?
虽然她不喜欢靳言,但她现在也算是医生,总不能看着他在医院出事。
靳言依旧握着刀,不为所动,微抿嘴,冷声威胁着:“是你该松手。”
“不疼吗!?你是不是想死?”
“死了就死了,和你有关系?”
顾听一听,想直接转身离开,不管靳言死活。
她还巴不得你死呢!
但她还是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把刀放下!”
“放手。”靳言甩开了顾听,然后一把推开了她,拿刀指着顾听。
刀尖就在顾听眼前,只要她上前一步,她眼睛就会被戳伤。
靳言那低沉嗜血的嗓音带着危险的意味:“不想死的话,别过来,别烦我。”
他现在觉得头疼得厉害,也闷躁得慌,他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平复下来。
“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他冷冷道。
要是顾听再上来,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攻击顾听了。
“滚。”
眼前的男人面色狰狞凛冽,像是一只随时随地会上前撕咬猎物的野兽一般躁动不安。
面对几乎失去理智又阴狠的靳言,顾听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下心境。
她知道硬着来是行不通的了,但是她无法用温柔低语的语气和靳言交流…
要不是她有点职业道德,她还不想管呢!
她试图屏弃自己与靳言的恩怨,心理不断地暗示着自己。
眼前的是病人,病人,她不计较。
这是狂躁病病人,她要温柔…要温柔…不能激怒他…
自我心理建设完毕后,顾听的声音比一开始和靳言说话的时候缓和不少,语气也温和起来。
“你现在这样子,你夫人会很担心的吧?”
顾听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试着用靳言最在意的任薇去平复他的狂躁状态。
听到她这温和的音色,靳言那紧绷着的血戾的眼也氤氲着一丝柔意。
夫人…微微…
他握紧刀的手也松了不少。
顾听见到他似乎有所平静,心里也自嘲一笑。
果然,提及到任薇,哪怕狂躁的你也能为之安静下来。
“你夫人见到你受伤,会心疼的。”
温柔的话语在他耳边如清风般掠过。
他微抬眼看着顾听,迷茫的视线中带着愧疚,以及无尽的思念之情。
顾听与他四目交接,一时间看不懂他眼里的复杂的情绪。
见靳言平静不少,她又把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刀上,“疼吗?流了很多血,那…把刀给我?”
靳言不知道是不是狂躁模糊了他的意识,觉得此刻是程微微在问他疼不疼。
他木纳地点了点头,“疼。”
微微,两年了,他很疼很疼,不是手疼,是心在日日夜夜地作疼。
顾听见到他那乖戾的模样也一怔,刚刚不是还冷狠的吗?
现在的靳言看起来有些又乖又戾的?看上去还呆呆的。
此刻的靳言静静地看着顾听,像个无魂的木偶一样。
见靳言没有了危险性,顾听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掰开他握着刀的手。
温热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点反应,但没有松开刀。
“听话。”嗓音清丽柔和。
“你夫人见到你拿刀伤自己会很心疼你的。”
靳言也真地松开了刀,顾听这才松口气。
但她的神色也暗沉下来,心情也躁得很。
任薇在你靳言心里那么重要,你当初就不该把失忆的她带回华夏,还给她无谓的希望。
看着靳言那血淋淋的手,顾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无奈中又透着冷意:“或许我们该下去了,然后包扎下?”
靳言的理智也慢慢回归,天台的寒风和手上的刺痛让他平复不少。
眼前的人的模样也在提醒着靳言,她不是程微微。
他盯着顾听片刻,没有回顾听,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道:“我没有想伤你们。”
“啊?”顾听不明所以。
他在说什么?狂躁症冷静后的思绪乱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拿刀只是让自己清醒点。”
顾听闻言,顿了顿,怎么忽然在跟她解释他为什么拿刀?
“我知道。”顾听看着自己手里血色的刀。
要是靳言刚刚是想伤害她和靳纪,也不会把刀拿在身后。
他或许只是想弄伤自己,让他自己在狂躁的状态里面保持一丝理智。
虽然这办法极端。
好在这刀只是对着他自己,而不是靳纪,不然顾听马上绑走靳纪,让靳纪远离他了。
顾听也感谢靳言还有一丝身为父亲的理智在,虽然他不喜欢靳纪这儿子,狂躁状态下也没伤害靳纪的意识。
空气中忽然陷入一阵沉寂中,两人没有再说话。
“三爷!”
宋一石推开门,拿着手机还有蓝牙耳机冲了上来。
看到顾听的脸之后,他所有话都咽在了喉咙里,惊恐着:“夫…”
但话没有出口,就被靳言打断道:“顾医生,添麻烦了,我自行处理就行。”
恢复平静的他,话语间没有了戾气,与她也透着陌生人间该有的疏离和淡漠。
但有对顾听该有的尊重的歉意还有感谢之情。
顾听微颔首,并没说话,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了冷漠。
宋一石把目光放在靳言身上,他再次震惊,三爷平复下来了?!
这一次病发比以往也严重,又没有钢琴伴奏,是怎么平复的?!
还有眼前这女人…是人还是鬼?
“这…那…谁?”宋一石语无伦次起来。
宋一石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这医院果然会闹鬼!
“走了。”靳言走到宋一石身边,冷冷的两个字把呆愣宋一石唤回神。
“啊…哦哦…这…好的…”宋一石走之前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了顾听一眼。
顾听也望了他一眼,然后扯了扯衣服,锁骨处有一朵小小的鲜红透着妖艳的彼岸花。
仔细一看,这一小朵的彼岸花是由‘627’的三个数字绘画连成的彼岸花的模样。
很快,顾听便把衣服拉上,迅速背对着宋一石。
宋一石怔了怔,来不及仔细想,便立即跟上靳言,“三爷,你这手…还有…你现在…真的没事了?”
他不确定靳三爷是不是还在狂躁状态。
靳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那刚刚那人…”
“长得像而已。”
宋一石闻言,像是了然了什么。
“啊,那刚刚那个又是二房派来的眼线?但这一次整得比之前那几个也太像了吧!”宋一石惊呼道。
之前靳家二房就派了一个整得和夫人一样的脸的女人过来骗小少爷,试图借着这张脸还有小少爷的信任留在三爷身边。
宋一石庆幸的是,三爷还是认清现实的。
——“只有一位靳夫人,只能是程微微。”
谁再像,也无法代替靳夫人的位置。
宋一石嘲讽般地冷笑着,语气幽幽中透着惰散:
“这一次又是靳小少爷被拐,然后和夫人长得像的女人又是那么巧合地出现,三爷,你说这二房的招式都不换一下,真的是不死不休呢。”
不等靳言说什么,宋一石又冷笑道:“这一次的整容女,连‘627’数字的彼岸花纹身都有了,比上次的人都还要齐全了三夫人的特点。”
宋一石也没有意识到事情不对,又继续轻声笑道:“你别说,三爷,那朵‘627’数字构成的彼岸花和三夫人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把他刚刚不经意看到顾听那纹身道了出来。
靳言的脚猛然一顿,猛地抬起头,眸光微闪,语气微颤,“你…说什么?”
宋一石被吓一跳,“锁骨…纹身,刚刚那个顾医生也有彼岸花的锁骨纹身。”
话音刚刚落下,靳言脑袋一轰。
他想也没有想,就立刻跑了回去。
宋一石猛地想起来,是了…
除了三爷和他之外,没人知道程微微有彼岸花的锁骨纹身!
而且程微微那朵彼岸花纹身,更是由三个数字‘627’构成一朵彼岸花,一般的纹身师都纹不出那种生动鲜活和妖艳感。
那…
那…那个顾医生是怎么回事!?
宋一石立即追了上去。
几分相似的脸,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声线…
当年微微出车祸,面容被被毁分不清真假,连锁骨纹身也被弄得溃烂不清…
或许…
或许他的微微没死的…是吗?
靳言越想越抱有一丝希望,他跑回了天台。
顾听见到他又跑了回来,并不吃惊。
仿佛早知道靳言会跑回来一样,她平静地看着靳言。
这一次靳言的语气充满坚定,眼神也没有一丝怀疑。
“程微微。”
“是你。”
琥珀色的眼睛澄澈地倒映着对面正绽放着笑容,带着两个小酒窝。
微微一笑,宛如晨星伴月。
“别来无恙,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