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不错,听说唐姑娘醒来了,恭喜侯爷了。”陈靖深敛下情绪,不动声色道。
明国侯闻言叹了口气道,“那庆国公府欺人太甚,阿瑶自小就乖顺胆小,寡言少语,可就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也还是将她生生的推入那融化不久的池子里,若不是暗卫,怕是要折了”
“唐姑娘如今可还好?”陈靖深淡淡的开口,仿佛只是例行的寒暄一般。
明国侯正需要一个人听他吐苦水,见陈靖深主动提及,虽是寒暄,但也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方才她的教养嬷嬷文嬷嬷来辞别,说是没什么事了,就是可能经了那落水一事,性子变得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
顿了顿,明国侯又咬牙切齿道,“首辅大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想要那庆国公府付出代价,不知首辅大人可愿意助我一二。”
如今的明国侯府,虽不能和庆国公府抗衡,但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加上陈靖深示好了也有两年了,他也想通了。
陈靖深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深起来,两年了,明国侯府终于肯与他联手,只是可惜,先帝没了,倒是见不到先帝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那个抢走他一生挚爱的君王,他恨他至极,嫉妒到夜夜难眠,恨不能杀了他。
可冯汝却爱先帝爱的一往情深,他只能按着这种蚀骨之痛,助先帝一路顺遂,只为她能幸福平安。
可谁能料到,不用他出手,先帝就自己作死驾崩了。
那一夜,他高兴至极,却要假装悲伤的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痛哭流涕,一颗心,最后却痛的更加凛冽。
“不知,侯爷要拿什么来证明明国侯府的决心呢。”
就当他疯了吧,哪怕是妄想,也要占有与她相似的唐玟瑶。
“明国侯府如今不比从前,还真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明国侯自嘲的叹了口气,他怎么忘了呢,如今的明国侯府,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吸引别人合作的筹码。
先帝临死前都不忘踩明国侯府几脚。
“侯爷可以好好思索一二,不必妄自菲薄。”说完,陈靖深便转身离开,倨傲的背影一如往昔,甚至隐隐还有着三分莫名的愉悦。
明国侯拧眉,不明白陈靖深是什么意思。
在暗处偷听了许久的唐诚却是黑了脸,这陈靖深,竟敢打阿瑶的主意!
在明国侯来之前,唐诚提前了一会儿,亲眼看见陈靖深望着阿瑶的背影,那表情,同为男子,他当然看到了占有的意味。
可还不等他走出来委婉的告诉陈靖深阿瑶是有婚约在身的,父亲就来了。
再听两人的对话,他越发确定了陈靖深就是在打阿瑶的主意!
“父亲,阿瑶虽说还有两年才及笄,可到底已经十三了,也该先定下成婚的日子,以免生变。”
唐诚急切的走了出来,一脸担忧道。
明国侯一愣,随即想起前日平国侯府来人给的意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阿瑶的婚事,已经退了。”
唐诚一愣,随即激动的大声道,“为何!”
“平国侯府前日来了人,将阿瑶的庚帖还了回来。”明国侯忍不住握拳,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
平国侯府早就想退亲了,只是一直缺一个借口,如今阿瑶落水,倒是送了他们一个借口。
“那赶紧给阿瑶定个新的婚事。”唐诚一听,气恼至极,可现在不是找平国侯府算账的时候。
那陈靖深,为人阴险狡诈,手段狠辣,又时常进入后宫,传出难听的流言蜚语,他绝对不能让阿瑶入了陈靖深的狼窝!
“父亲,阿兄,我不要嫁人!”不知何时,唐玟瑶出现在两人身后。
明国侯不想女儿听到了对话,忙安慰道,“阿瑶莫难过,那平国侯府眼瞎,可京城还是有许多好儿郎的。”
“父亲,如今除了寒门子弟,已经没人愿意娶我,而他们娶我不过是为了得到晋升的利益,这样的婚事,我不要。”
唐玟瑶自先帝驾崩后,从未想过改嫁,从前是因身份使然,如今没了身份的枷锁,她也还是不愿。
守寡的那些年,她才慢慢地明白,先帝待她,或许是有情的,可却不是唯一的。而她待先帝,也是有情,却也不是唯一的。
她最好的情感,早就在年少时期,一分不剩的给了陈靖深。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以后是嫁给陈靖深的。
他是父亲的得意门生,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他是孤儿,她早年丧母,也算是惺惺相惜。
可他参加春闱前日,父亲曾问他是否愿意娶她,他却说:我不愿。
她站在窗外,像个傻子一样,泪流满面,然后冲出了家,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胡乱的走,然后遇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嫁入东宫成为侧妃,然后顺风顺水的生下胤儿,后来先帝登基,胤儿封为太子,母凭子贵,她成了贵妃,再后来先帝驾崩,指名皇后和其他嫔妃一同殉葬,为她和胤儿留下了干净的后宫,信任的王才和陈靖深。想起陈靖深,便想起那一杯毒酒。
心里就是一阵酸痛,承认吧,她冯汝,不是怕死,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来自陈靖深的伤害罢了。
明国侯和唐诚目瞪口呆的望着唐玟瑶,只见从小就十分坚强,从未哭过的唐玟瑶,此时此刻却是哭成了泪人。
“阿瑶,莫哭。”明国侯心疼极了,慌忙上前给闺女擦泪,一旁的唐诚却是颓然至极,他来的晚了些,难道,他没看到的,就是阿瑶和陈靖深的对话吗?
难道阿瑶,对陈靖深有意吗?
不然为何陈靖深,突然与父亲提呢?
一想到这,唐诚如五雷轰顶一般,呆滞住。
“父亲,我,我不要嫁。”唐玟瑶抓着明国侯的袖子,抽噎不止。
明国侯不由得暗恨平国侯府,若不是他们退婚,闺女又怎会这般伤心,他定要平国侯府后悔!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和陈靖深联手,不然,闺女也不会落水又被退婚了,想起陈靖深,不由得想起他那句古怪至极的话,突然灵光一闪,明国侯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挫败的儿子,当下什么都明白了,可闺女还在这,有些话他也不好追问。
“好好好,莫哭了。”顾不得那般多,明国侯只想先把闺女哄好。
唐玟瑶见明国侯笨拙的安慰,不由得想起早逝的阿爹,心下一酸,却也还是止住了哭泣,想想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忍不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刚才没有哭。”
“嗯,阿瑶没有哭。”明国侯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声道,“你身子刚好,快回房好好休息。”
唐玟瑶乖顺的点头,又朝呆滞的唐诚看了一眼,小声道,“阿兄真坏,就想着把我嫁出去!”
然后便像个蝴蝶一般的跑走了。
唐诚一脸无奈,他总不能告诉阿瑶,她被一只凶猛的财狼盯上了啊。
他怕吓到她。
待唐玟瑶走远,明国侯才沉下脸道,“你这般火烧眉毛,是不是不愿让阿瑶嫁给陈靖深。”
“父亲,那陈靖深不适合阿瑶。”唐诚梗着脖子,阿瑶从来单纯,如何是那陈靖深的对手,再说了,那陈靖深和太后之间不清不楚的,怎么配得上阿瑶。
明国侯却是摇头叹息道,“你可明白你妹妹为何哭着喊着不愿嫁?”
“我不知。”唐诚移开目光,他不想告诉父亲他的猜测。
明国侯失望的看了一眼已经二十岁的儿子,叹了口气道,“如今整个京城,恐怕是连寒门子弟,也未必肯娶阿瑶。”
“不可能!”唐诚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般贬低阿瑶。
“因为阿瑶落水在前,退婚在后,如今只一个空架子的明国侯府,又是先帝所不喜,而如今在位的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又有谁愿意和明国侯府攀上关系呢?”
明国侯突然发现,自己的不争,反倒是害了儿子和女儿。
“那也不能是陈靖深。”唐诚握紧了拳头,嘴硬道。
“明国侯府护不住你妹妹的安全,只有陈靖深可以。”
顿了顿,明国侯又叹了口气道,“陈靖深愿意娶阿瑶,何尝不是阿瑶的幸事。他一来没有父母亲戚,二来没有通房妾室,三来位高权重,无论从哪里看,都适合阿瑶。”
唐诚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