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贫道长准时开坛。
他在院子中央摆开法阵,桃木剑、黄符纸、糯米、黑狗血,一应俱全,看起来专业得不行。
我被我娘和小翠一左一右地架着,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夫君啊夫君,你今晚可千万别回来啊!家里来了个狠人,要削你啊!」
我心里祈祷。
一贫道长开始舞动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跳大神一样跳了半天。
院子里的温度好像没什么变化。
我心里稍安:看来我老公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一贫道长额头见了汗,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停下来,擦了把汗,对我娘说:「这怨鬼甚是狡猾,竟躲着不出来。待贫道使出独门绝技——天师引魂咒!」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又开始念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
念着念着,院子里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不靠谱的道士,还真把我老公给招来了!
果然,房间里的温度开始下降。
我娘和小翠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贫道长却面露喜色:「来了来了!孽畜,还不速速现形!」
他话音刚落,我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下,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身形如松,面容……看不清,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但光看轮廓就知道,是个顶级帅哥。
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凛冽。
院子里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上了一层白霜。
我娘和小翠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柱子后面。
一贫道长却不惊反喜,大喝一声:「好胆!竟敢现身!看我天雷符!」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朝着雪寂就扔了过去。
黄符在半空中「噗」地一下,自燃了,化为一小撮灰烬,飘然落地。
雪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贫道长愣住了。
「咦?这不应该啊……」
他一咬牙,又掏出一把糯米,大喊着「天师伏魔」,朝着雪寂撒去。
糯米就像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纷纷掉落在雪寂脚前半米远的地方,一粒都没沾到他身上。
雪寂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看那个上蹿下跳的道士。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嫌弃?
一贫道长这下真的慌了。
他把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神兵火急如律令」,什么「太上老君快显灵」,喊得声嘶力竭。
雪寂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看一只表演杂耍的猴子。
最后,一贫道长没辙了,他深吸一口气,从鼻子里流出两行清鼻涕,大概是冻的。
他想吸回去,结果刚一吸…… 那两行鼻涕,就在他的人中上,冻成了两条晶莹剔剔透的冰溜子。
一贫道长僵住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下面的冰溜子,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他「嗷」地怪叫一声,扔了桃木剑,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喊: 「我的妈呀!千年冰魄!这鬼道行太高,贫道收不了啊!银子还你,告辞!」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影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娘、小翠,还有我那功力深厚的鬼夫君。
我看着雪寂,他好像也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转身,默默地走回了房间,躺到了我们的床上。
寒气瞬间收敛了大半。
我娘和小翠已经吓傻了。
我却不知为何,心里安定了下来。
我拍了拍我娘的背,理直气壮地说:「娘,你看,我说了吧,他是我老公,不是什么恶鬼。他就是……比较高冷。」
我娘看着我,又看看房间的方向,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那天起,再也没人敢来我的院子捉鬼了。
我烧纸烧得更加心安理得。
嫁给一个鬼也挺好的。
他安静,不吵不闹,不沾花惹草,虽然冷了点,但夏天能省下不少冰块钱。
有一次,我睡到半夜,被子掉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把被子拉起来,重新盖在了我的身上。
动作轻柔又带着笨拙。
我开始给他烧更高级的东西。
金元宝、银元宝,甚至还有纸糊的丫鬟仆人。
我一边烧一边念叨:「夫君啊,你在那边也得有人伺候。别老亲力亲为的,多掉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好像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