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采芙知他说的事胥哥儿过继的事情。
她梦中便是如此。
“届时,我安排你入府一同参加胥哥儿的过继仪式,也好为你以后入府做准备。”
施采芙下意识就想拒绝。
在梦中,她就是从这一步开始,一步步踏上了不归路。
已经有了梦中的警示,她并不想再踏上这条路。
“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她不能拒绝谢凛昭,只能想办法让谢凛昭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但谢凛昭并没领会到她的心思,又或者并不在意。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胥哥儿的生母,难道不想看看他最荣耀的时刻吗?”
施采芙脸上的笑容差点都没挂住,她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下来的孩子,最荣耀的时刻,竟然是认旁人做母亲。
也亏得谢凛昭能说出来。
偏得她还无从辩驳。
“正因为这一日是胥哥儿的大日子,我若是去了,恐怕会节外生枝。”
她抱住谢凛昭的胳膊,他的手臂上轻轻磨蹭,“二爷和胥哥儿就是芙芙的命,只要你们能好,芙芙就算是做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外室,也甘之如饴。”
她以为谢凛昭提出让她去参加过继仪式,是为了哄她,让她不介怀在安世堂被为难的事情。
若是以往,她这样劝了,谢凛昭定会借坡下驴。
却没想到,今日的谢凛昭像是王八吃了秤砣一样,被她勾得眼睛都直了,却还是咬了咬牙,“芙芙对我如此心意,我便更不能让芙芙受委屈了!”
索性他还记着施采芙怀有身孕,并未有别的动作,只微微收紧了搂着施采芙纤细腰身的手,“芙芙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和胥哥儿。”
施采芙抿了抿唇,梦里的她,对谢凛昭的甜言蜜语深信不疑,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如今若是还能信他的鬼话,她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但面上,还是摆出了大为感动的模样,仰着头,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二爷!”
谢云麒过继这一日,一大早谢凛昭就派了马车来接她,生怕孟茯锦不怀疑她的身份似的,但谢云麒说,一切他都安排妥当了。
她被安排在谢老夫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姑母的身边。
同来的还有谢家的一众族老,谢云麒过继之后就是谢凛昭的嫡子,待谢凛昭百年之后,他就是侯府的主人了。
孟茯锦一进来,目光就落到施采芙身上。
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上一世,成婚三年谢凛昭都以守孝为名,不曾碰过她,却又以无子之名,要过继族中子弟。
她心中虽然不喜,却也还是含辛茹苦将孩子养大,竭尽所能给了那孩子最好的。
可直到被他们一碗接着一碗的慢性毒药毒死在床榻上时,才知道了真相。
那个过继来的孩子,其实是谢凛昭和以表小姐之名借住在府上的施采芙的亲生儿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她,从始至终,不过是被他们敌对的恶人罢了。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一边将剪刀一下下插进她的心口,一边一声声嘶吼着,他不愿习武,不愿读书,一切都是被她逼的!
施采芙也在看孟茯锦,对上孟茯锦的目光,她心下便是一凛。
梦中,也是这样的过继场景。
孟茯锦早就已经将她和胥哥儿的身份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过继这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她和胥哥儿的身份,让谢凛昭颜面扫地,她和胥哥儿也成了众矢之的。
孟茯锦要和离,但女子和离何其不易。
谢老夫人用休书威胁,声称侯府只有休妻,绝无和离的可能。
若是被休弃,孟氏一族的女儿名声皆要被牵连。
孟茯锦便忍下来了,联合着青梅竹马的王爷凌景铮将侯府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而她摇身一变,成了凌景铮的王妃。
孟茯锦的出身,是她父兄用性命搏下来的战功,注定了她生来便孤傲,高不可攀。
而她施采芙,生来便如浮萍,她只想活着。
她不恨孟茯锦,但这一次,她不想与孟茯锦作对,不想再落得众叛亲离,死于亲子之手的下场。
来侯府之前,她暗示提醒过谢凛昭,不要留下首尾。
就算孟茯锦想要拆穿她的身份,如今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希望孟茯锦不要被逼急了失了分寸才好。
事实证明,孟茯锦并不是蠢人,她只看了施采芙一眼,唇角噙着笑意问:“这位夫人是何人?从前好像没见过?”
谢老夫人抓住施采芙的手,笑着对孟茯锦说:“你没见过她,她是我的远房侄女,你该叫一声表妹的,家里遭难没人了,这才来投奔咱们的,现住在西城街的杨柳巷。”
孟茯锦笑意不达眼底,“原来是表妹啊。”
施采芙身上是一套素衣,昨日谢凛昭临时让人送来的,难得的端庄款式,她微微福身,“表嫂安好。”
“表妹不必多礼,既是亲戚,日后多来家中走动,你若是有孩子,也可带过来玩,正好和胥哥儿做伴儿。”
施采芙面上一僵,孟茯锦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话来恶心她。
谢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语气稍微重了些:“你这表妹无有子嗣,莫要说这些话惹人伤心。”
“啊?”孟茯锦以手掩唇,“是我唐突了,还望表妹莫要见怪。”
施采芙咬了咬牙,唇角依旧挂着笑意,“表嫂言重了,我本来是有个儿子的,只是年少时便夭折了。”
是了,自今日起,胥哥儿便不是她的儿子了,权当他是夭折了吧。
孟茯锦听她这么说,先是错愕,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没了变故,一切都顺理成章,谢云麒挂在了孟茯锦的名下,成了这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子。
而施采芙,在仪式结束之后,也该离开这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难得见光的人,头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仿佛将身上的污浊都消散了。
“哥哥,你来追我呀!”
“妹妹,跑慢些,小心摔了!”
一对垂髫小儿从她身边跑过,带起一阵清风。
她驻足去看,只觉这对兄妹,虽然日子困苦些,倒也是怡然自得。